第四章规矩

若是连这点门道都看不出，她司蔷羽前世也算是白活了一场。这分明是趁着她初来乍到，给她一个下马威。
鲁楠一见到司蔷羽那无与伦比的容颜，心中顿时涌起无尽的羡慕与嫉妒。她面上的倨傲更甚，语气轻佻地回应：“闲王府的家规，卯时起点卯，无人可以违背。我带着府中的姐妹们来与王妃相识，只是没想到王妃尚未起床，实在是鲁楠考虑不周。”
司蔷羽闻言，唇角微翘，笑意盈盈地问道：“既然你对府上的规矩了如指掌，可曾记得家规的第一条第十八款，若是有下人冲撞了上头，该当如何处置？”
鲁楠，曾在生意场中摸爬滚打，踏遍了大江南北，见识过形形色色的风浪，这般局面对她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
“杖刑至死！”她几乎是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话音刚落，脸色顿时苍白如纸。
她原本以为这位年轻的王妃，声音娇嫩，年岁尚轻，难听点说，不过是个未干乳臭的小女子。
然而，那娇柔的双唇吐出的话语却锋利无比，让她瞬间愣住了。
凡是有地位的府邸，必有严格的家规，未经主子允许，仆从不得随意言语、嬉笑或妄动，否则便是以下犯上！刚才她擅自起身，已是触犯了家规……耳边似乎听到了门外车轮由远及近的声音，鲁楠低垂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一咬牙，挥手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鲁楠知错，请王妃降罚！”
她边说边左右开弓，下手毫不留情，短短几个呼吸间，脸颊已是伤痕累累，红肿一片，尤其是那白皙的皮肤，更显得手指印痕分明，触目惊心。
身后的丫鬟们都是心思敏捷之人，见状立刻明白了局势，纷纷效仿，自掴耳光，接着齐刷刷地跪倒，哀求道：“请王妃宽宏大量，饶恕我们这些微不足道的下人。我们这些蒲柳之质，怎敢与高贵的王妃相提并论，更不敢阻挡王妃的道路，只求王妃高抬贵手，放过我们的性命……”
在言语的交锋中，竟似生死相搏。
司蔷羽眼中闪过深沉之色，片刻后，她轻笑一声，正欲开口，却听见门外传来车轮滚动之声。随着声音渐近，一道低沉而讥讽的声音响起：“王妃真是威风凛凛！动辄便要置我王府之人于死地，谈笑间，生命化为飞灰。”
只见一辆紫檀木雕龙纹的轮椅缓缓推进门来，阳光斜照，恰如其分地为来人披上一层金色的辉边。
司蔷羽微微眯眼，凝视来人，只见那人面容如玉，桃花眼中秋波流转，若不细察，难以察觉那失焦的双眸。他的目光在人群中一瞥，便有风情万种，高挺的鼻梁下，粉红的薄唇勾勒出一抹讥诮的弧度……
有些人，即便静默无言，也能成为世间最浓烈的风景。“拜见王爷！”地上的婢女们纷纷俯身，额头贴地，对闲王表达着无比的敬意。
司蔷羽回过神来，目光落在闲王轮椅后的墨衣男子身上，他那俊秀而淡漠的面容，修长健硕的身影，让她不禁眼前一亮：“好一位如梦如幻、超尘脱俗的俊美男子！”她欲步前迎接——“王爷如同仙人下凡，岂是尘世凡人所能玷污——”
随后，陆续进入的小厮们被司蔷羽的举动惊得一愣，下意识地前来制止。闲王眉头微蹙，眼中透露出不悦，左手无意识地挡在身前。
然而，司蔷羽全然不顾轮椅上的王爷，她一跃而上，伸手捏住推轮椅男子的脸颊：“好一位美丽的男子！轻盈如惊鸿，婉转如游龙，嗯……触感也颇为不错！”
怀儿的掌心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她深知小姐一开口，便知分晓。眼前这荒诞不经的话语，真是让人瞠目结舌！
周围观众一时之间，都愣在了原地。
坐在轮椅上的闲王，额头上的青筋隐隐跳动，这声音、这语调、这台词，为何如此熟悉？
在场的女子们，下巴差点惊掉，这世上竟有人敢在王爷——这位天下第一美人面前，公然调戏其他男子？
她们心中暗想，那人虽然相貌堂堂，但怎能与王爷相提并论呢？
“放肆！放肆！”后面的小厮结结巴巴地冲上前来，想要解救那位被捏住脸颊的男子。
然而，司蔷羽脚下似乎被人轻轻一绊，身体不由自主地向轮椅倒去。小厮见状，急忙推开轮椅，却没能避免自己被司蔷羽撞击，连同轮椅一起向前冲去——“啊——”
那些跪在地上的女子们，被惊吓得面色苍白，纷纷起身躲避。但轮椅已如影随形，近在咫尺，眼看难以避开，她们一个接一个被撞得眼冒金星，头脑昏沉。
轮椅突然失去平衡，闲王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斜，宛如断线风筝般坠向坚硬的地面。
紧要关头，被司蔷羽牢牢抓住脸颊的那位侍从急忙伸手去扶，却因为司蔷羽并未放手，笨重地被拖拽着一同跌跌撞撞。眼看三人就要狼狈不堪地堆成一团。
怀儿在一旁瞧得真切，她矫健地一跃而出，踩过满地的侍女们，终于在小姐即将倒地之际，稳稳将她接住。
“呼呼！”司蔷羽轻拍着自己受惊的小胸膛，稍稍平复了心绪。她转眼望去，只见闲王已被人扶坐回轮椅之上，而那些不幸的婢女们则带着脚印，倒在地上装死。
闲王深吸一口气，方才缓缓开口：“王妃似乎过于闲暇了？”他的目光深沉，对身后推轮椅的人说道：“端木，从今日起，王妃便到王府书房服侍，日升而作，日落方休……”
端木点头应诺：“遵命！”
闲王又指向地上的众侍女，神态从容地下令：“她们全都罚入暴室，反省三日！”他的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司蔷羽心中想笑：王爷您指错了方向……
然而，想到今后的日子还得仰仗这位王爷，她只能轻声叹息，默默地看着闲王一行人马离开锦厢苑，尘土飞扬中消失无踪。
怀儿不满地嘟囔着：“唉，小姐啊，您才刚当上王妃一天，转眼间就跌落成了一名普通的侍女。”
司蔷羽轻抚额头，带着几分无奈的娇媚反驳道：“这一切，难道是我的错吗？好像我不愿意好好地睡个美容觉似的！”
怀儿气愤难平，眼珠一转，目光落在那些披金戴银的侍女身上，她们仿佛是初见珍宝的乡巴佬，忍不住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姐姐们身负如此沉重的珠宝，行动必然不便。不如让怀儿代为保管，如何？”
暴室这个地方，普通人进去三天，即便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丫鬟们，若是进了那暴室，出来的机会恐怕微乎其微。与其如此，不如将这些金银珠宝留给小姐家用，或许更有意义。
想到这里，怀儿不禁对那位不懂得怜香惜玉的闲王心生不满。尽管如此，她还是喜欢这样的生活。
说话间，她已经将那些因闲王一句“罚入暴室”而昏厥的丫鬟身上的金银首饰一一取下，小心翼翼地包成了一个小包裹。随后，她出门叫来几个小厮，将那些丫鬟拖了出去。
小包裹重重地落在桌上，司蔷羽拂袖而起，淡淡地说：“走吧，我们现在是书房的侍女。”
怀儿面带愁容，泪痕尚在：“小姐被贬至此，怎的还能如此泰然自若？”
司蔷羽轻笑着，伸手轻点怀儿的鼻尖：“你岂不知，书房乃是情愫暗生之所？多少侍女借此地之便，巧设情局，最终攀上权位之巅。这不过是王爷赐予的良机。”
怀儿恍然大悟，急忙道：“原来如此，那我们赶紧行动吧！”
然而，待得二人抵达书房，方知先前的幻想纯属多余。
并非说书房简陋不堪，即便是闲王府中最不起眼的角落，亦闪耀着奢华的光芒。然而，这一切对于司蔷羽这位王妃而言，似乎并无多大意义。
一路行来，不难发现锦厢苑在整个王府中显得尤为破旧。
这也难怪鲁楠等人会轻视她这位王妃了。
书房本身占地广阔，分为三层，每层都有十八座由金丝楠木打造的书架，高达一丈，书籍堆积如山。
墙上挂着的，是一幅幅珍稀古画，每一件都是千金难求的艺术珍品。
在三楼，空间被巧妙地划分成三个雅致的房间：一间供人品茗交谈的茶室，一间温馨舒适的卧室，还有一间书香氤氲的书房。每一样摆设、每一件陈设，无不流露出岁月的痕迹，它们的价值，非金钱所能衡量。
即便是那看似最不起眼的书桌上的镇纸，也是由上等的墨离玉雕琢而成。
“平日里，王爷是难得踏入书房的，你们只需将这里打扫得一尘不染即可。”管事领着她们进入房间，语气平和地介绍了一番，留下这句话便匆匆离去。
怀儿几乎要哭出声来：“小姐，这可如何是好？我们怎能在这书房中施展魅力，吸引王爷的注意，从而一步步攀登至宠妾之位呢？”
司蔷羽仿佛未闻怀儿的忧虑，她纤细的手轻抚过那些无价的书籍和画卷，嘴角泛起一抹笑意：“怀儿，你看这书房中的笔墨纸砚、画卷、雕刻摆件，哪一样不是价值连城？若是我们将这些卖出去，你说会如何？”
就这样，新任的侍女，曾经的王妃大人，开始了她转卖书房藏物的奇妙旅程……
“小姐！快看，那不就是您曾四处寻觅却始终未能找到的《琅琊秘史》吗？”
“真是难以置信，连这样的古籍遗本都在此……怀儿，快帮我看看，有哪些是咱们藏书阁里尚未收藏的，全都搬到我们那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