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楼与后花园之间,必须穿过仆人居住的院落。当司徒婉抵达那里时,竟发现有扇门敞开着,屋内灯火通明,人声嘈杂。她不得不隐匿在一旁的暗处,蹲下身子,躲进草丛中,直至腿部麻木。终于,那扇门关上了,四下无人,她才敢站起身来,强忍着酸麻,一气呵成地来到了药圃。找了一块石头坐下,稍作歇息。
待到双腿恢复知觉,司徒婉开始在药圃中寻找所需的药材。尽管她对医术尚属初学,未能辨识出自己三年来所服之毒,但她依旧希望能找到一些普通而有效的解毒药材。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发现了白首乌,这种药材不仅能补肝肾、强筋骨、益气血,还能排毒消炎,更能调节免疫功能,改善贫血。
长期受毒侵害,司徒婉的身体抵抗力已大不如前,营养也严重不足。白首乌对她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此外,她还找到了炙甘草和金银花,这些药材的功效对她来说同样重要。没有工具,她只能用双手挖掘,小心翼翼地,不敢多取,生怕日后无法再来。
挖得几株药材后,已是子时。司徒婉将药材洗净,收入袋中。然后,她又费力地从大水塘里舀水,将桶填满。一切就绪,她已筋疲力尽,只得坐在石头上稍作休息。疲惫之下,她不知不觉睡着了。
鸡鸣声将她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竟在药圃边沉睡,不禁惊出一身冷汗。"我真是太不小心了,怎能在这里睡去?"司徒婉轻轻敲打着自己的头,心中暗自警醒。
鸡鸣声划破宁静的黎明,司徒婉知道不能再逗留。她拼尽全力,奔向烟雨楼的方向。
踏入烟雨楼,一片寂静。司徒夫人对司徒婉漠不关心,而楼内的小主人,三岁幼童,尚离不开奶妈赵氏的照料。在这里,仆人们各行其是,除了赵氏,无人企图讨好。
司徒婉轻手轻脚回到自己的房间,取出藏在袋中的白首乌。白日里,赵氏总贴身伺候,想要熬药几乎不可能。她只能勉强咬断一小截白首乌,余下的再藏回床板下。
苦涩的味道让司徒婉颤抖,她强忍着,细嚼慢咽,耳畔留意着四周的动静。终于,难吃的药材被吞下,她的舌头也因涩味麻木。不久,赵氏起身,见司徒婉似在沉睡,喃喃自语:“真是能睡,这样也好,我正好去处理私事。”
赵氏心绪早已飞到昨日约定的来福身上,一想到他,身体便涌起热流。她匆匆离开,连小花都未召。
司徒婉对赵氏的离去心知肚明,却乐在其中。她从床上爬起,坐至椅上,斟茶轻啜,以解口中之苦。
确认四下无人,她才壮胆走到院中,绕着院子小跑起来。记忆中医书所言,疾病之愈,非但赖药,亦需心情愉悦与适量运动。
前世,司徒夫人安排下,她连赴正房都要奴仆背负,这成了熙城人对她不满的一端,认为她过于娇气。若司徒夫人对她有一丝关爱,又岂会如此行事。
司徒婉跑不了几圈,便感到身体虚弱,汗如雨下,气喘吁吁,胸口闷得厉害,头也晕沉沉的。但她并没有因此而泄气,反而停下来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她知道万事开头难。等到感觉稍微好些的时候,她又继续奔跑起来,然而没过多久,她再次感到力不从心。
于是,她开始注意自己的呼吸,模仿着吐息的节奏,果然,她的呼吸变得有节奏,这一次,她坚持的时间明显加长。跑了将近一个时辰,她回到房间,脱下被汗水浸湿的衣服,换上干净的内衣,然后躺下休息。
虽然司徒夫人对小女儿疏于照顾,但为了不被人诟病,她的衣物都是按照贵家千金的标准准备的,每天都会有人专门洗衣,所以司徒婉并不需要担心衣物的问题。
清晨时分,面若桃花的奶娘赵氏回来了。这几天,奶娘赵氏不知为何频繁外出,司徒婉已经偷偷记下了她回来的时间。赵氏每天清晨回来,司徒婉不再需要偷偷摸摸地行动,她大胆地跑到院子里跑步,坚持下去,她已经可以连续跑上一个时辰不停了。
司徒婉并不是那种自怨自艾的人,即使面临死亡,她也依然淡定。这样的心境,加上运动后排出的虚汗,以及药材的功效,她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弱不禁风的自己。这几天,奶娘赵氏也不知为何,没有再给她喂母乳,司徒婉只能在深夜偷偷摸到厨房,吃一些清淡的菜肴。
这一天,司徒婉等了很久也不见赵氏出去,她正在疑惑今日赵氏为何留在烟雨楼时,就听见外屋传来母亲身边的大丫鬟秀梅的声音。秀梅说话的声音极轻,司徒婉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不久后,奶娘赵氏给她换上了一件粉嫩的裙子。
司徒婉站在烟雨楼的门前,赵氏奶娘的身影渐行渐远。她心里明白,母亲对她的冷漠,全府上下皆心知肚明。可笑的是,她曾幻想着有朝一日能摆脱赵氏的控制,以为这样便能在府中安稳度日。如今,她才恍然大悟,自己一直生活在与世隔绝的烟雨楼中,是多么的迟钝。
重生后的她,决心要活得不同于前世。她不愿再如从前那般任人摆布,而是要主宰自己的命运。这份坚定,让司徒婉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却也激起了她内心深处的不甘。她要坚强地活下去,不为任何人,只为她自己。
有了这样的动力,她的心境也随之改变。司徒婉不再渴望那些虚无缥缈的母爱,也不打算与人争抢什么。她只想解掉身上的毒素,远离这些熟悉的面孔,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过上自己想要的宁静生活。
“小姐,进去吧,夫人在大厅等了你许久了。”赵氏奶娘的话语将她从思绪中拉回,只见她将自己送到门口,便匆匆离去。显然是夫人的吩咐,让她独自一人前往大厅。当体弱的司徒婉终于抵达时,却发现母亲已经带着父亲回到了正房。
“奶娘,你不与我同去吗?”她试探性地问道。赵氏闻声,惊讶得仿佛见到了鬼魅,“小,小姐,你,你会说话?”她从未听过司徒婉开口,一直以为她是个哑巴。
然而今日,这个被认为痴傻的小姐竟然开口说话了,这怎能不让赵氏感到震惊?“奶娘,你不与我去吗?”司徒婉心中清楚,这是母亲的安排。
“小姐,我,我还有事,你,你自己去吧。”赵氏急忙想要离开,她急于向夫人报告,关于小姐并非哑巴的事情。
“奶娘,你陪我去嘛,你不陪我去的话,我可是要哭鼻子的哦,父亲可不会饶你。”司徒婉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她知道,这是她改变命运的开始。
司徒婉心中暗自揣测,此次母亲急召,定是与父亲归来有关。她小手紧握着奶娘赵氏的手,仿佛在这熟悉的掌心中能找到些许安慰。她心知,只要有赵氏在侧,母亲即便有什么算计也难以施展。于是,她眼中闪过一抹坚决,大有赵氏不陪同便泪洒当场的架势。
赵氏见状,心中轻叹。她知晓小姐的脾性,也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若真让小姐在大厅哭闹起来,怕是会惊动老爷,到时自己也难逃责罚。念及此,她决定陪同小姐前往大厅,顺便在一旁提点夫人,以免她言语有失。
大厅内,司徒将军端坐主位,英气逼人。虽长年征战沙场,却难掩其儒雅气质。旁边,司徒夫人保养得宜,风韵犹存。她身侧坐着一位妙龄少女,正是司徒家的千金。这画面和谐美满,司徒婉却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她静静地打量着这一切。
“夫人,”司徒将军望向自家夫人,眼中难掩对小女儿的思念,“小婉儿怎么还未到?”他征战在外,每每想起小女儿天真无邪的笑颜,便觉得充满力量。此次归来,他竟发现想见小女儿的愿望超过了见夫人。但为了不让夫人多虑,他仍按惯例询问了家中琐事和大女儿的学业。
司徒将军不仅武功高强,更是文采斐然。圣上曾言,若非战乱频仍,他定能成为大熙的大学士。他对儿女的教育要求极高,期望他们能文武双全。然而此时他归来已久却仍未见小女儿的身影不由得心生焦虑。
“老爷,”司徒夫人欲言又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婉儿她……”她的话语未尽却已足够引起司徒将军的注意。
“夫人小婉儿怎么了?”司徒将军急切地问道他的心中充满了不安。
“爹”坐在一旁的司徒悦在母亲的眼神示意下开口说道“妹妹她至今仍不会说话。大夫说……说怕是此生都难以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