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中的众人听闻此言,脸色更加阴沉。衡国公的爵位,乃是开国皇帝亲赐,百年世家,即便如今国公年迈,少理朝政,但他的儿子们,萧司深和萧司峰,在朝中都担任重要职务。
即使罗勇侯府不将这一切放在眼里,也还有宋景齐这位当朝亲王在场。按照萧家人的说法,即便是退婚,也是他们萧家不屑于罗勇侯府,而非对方有资格拒绝。
“听闻舅母因此事身体不适,不知情况如何?若有必要,本王愿意请御医前来诊治。”辰王关切地询问。
国公夫人一生最为自豪的,便是她的女儿韩太妃,以及那位成为亲王的外孙。这样的荣耀,足以让旁人羡慕几世。然而,今日之事,却是对萧家尊严的无情践踏。
在一间装饰华丽的室内,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一位身着华贵衣裳的妇人,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她的呼吸急促,显然正遭受着巨大的打击。旁边,一位看似地位不凡的女性轻声安慰道:“你的病情其实并不严重,只是一时情绪激动所致。你深爱的侄女若莹,她在我们家族中才华横溢,如今却遭遇了退婚的不幸,这对你来说无疑是沉重的打击。”
房间的一角,韩太妃静静地坐着,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似乎在评估他们对于刚才的话语有何反应。韩太妃的声音总是柔和而平静,即使生气时也听不出丝毫波动。
“我知道父母和兄嫂都为若莹的遭遇感到担忧,担心她今后难以嫁入大户人家。但请放心,我会亲自为她安排婚事。”韩太妃的话语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
宋景齐坐在旁边,他并不喜欢这种深宅大院的勾心斗角,因此始终保持沉默。他优雅地端起手中的彩釉茶杯,轻轻吹去茶面的浮沫,细细品味着茶香。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他感受到了那些隐秘的目光,但当他再次抬头时,那些目光已经消失无踪。
放下茶杯,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那是一种超脱于世俗的清冷。他转向韩太妃,眼中的笑意更加明显:“母妃,我想去看看若莹姐姐,您愿意陪我一同前往吗?”
韩太妃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回答道:“你看,如果不是你提醒我,我差点忘了我来此的初衷。”
在昔日的衡国公府,一场不同寻常的访问正在上演。韩太妃与宋景齐,这对母子带着一众女眷,踏上了萧若莹小姐的绣楼。按理说,这未嫁之女的闺房是男子禁地,但宋景齐自幼便与萧若莹形影不离,对她的绣楼了如指掌,甚至比她的贴身丫鬟还要熟悉。
他们的到来,打破了绣楼的宁静。萧若莹的丫鬟们守在门口,泪眼婆娑,不停地呼唤着小姐的名字。当她们看到宋景齐的身影,后面还跟着韩太妃和衡国公夫人时,连忙擦干泪水,恭敬地行礼。
宋景齐对这些丫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他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不必多礼,随即问道:“你家小姐今天有没有离开过绣楼?”
在这些丫鬟中,青依最为大胆,平日里还能与他说上几句话。其他人则是偷偷地看他,不敢与他交谈。青依回答道:“回王爷的话,小姐从早上进了房间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宋景齐走到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却无人应答。他便开口说道:“若莹姐姐,我知道你在里面,我们已经多年未见,如今我来了,你难道不愿意出来见我一面吗?”
然而,房内依旧没有任何动静。韩太妃扶着的衡国公夫人眉头微微皱起,显得有些不悦。
宋景齐本就生得英俊,与韩太妃有几分相似,但他眉宇间的英气让人不敢将他误认为女子。这位在众人眼中高不可攀的辰王,此刻却装出一副欲哭的模样,声音中带着一丝惆怅:“唉……我原以为与若莹姐姐一起长大,我们之间的关系与众不同。现在看来,我也比不上那罗勇侯府的赵时宴啊。”
衡国公府的女眷们都惊讶地看着宋景齐。他年少时常来公府,除了长房院的人,其他房里的人他都不屑一顾。而在长房院中,萧若莹与他的关系最为亲密。
在那些年少轻狂的岁月里,孩子们的嬉戏闹腾总是免不了的。在衡国公府中,无人敢对萧若莹加以责罚,因为他知晓,一旦自己犯错,所有的责任都会由他一人承担。尽管府中人皆知这背后的原因,但也只能选择视而不见。
整个皇城,乃至衡国公府,无人不知宋景齐对萧若莹的庇护。若非萧若莹自幼便与罗勇侯爷的独子赵时宴有了婚约,她或许早已成为辰王妃。
忽然,房门被轻轻推开,只见一名年仅二八的女子,身着一袭鹅黄色的裙衫,裙上绣着淡雅的栀子花。她的长发轻轻束起,头上佩戴着几件简单的珠饰,摇曳生姿。她的眼睛明亮如星辰,皮肤白皙透红,唇色虽淡,却宛如樱花般娇嫩,长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
当萧若莹看到满脸笑容的宋景齐时,眼中的忧郁终于减轻了一些。
她微微俯身,展现出大家闺秀的气质,向宋景齐行了一礼,“若莹见过辰王殿下。”
随后,她又走到衡国公夫人和韩太妃面前行礼。
韩太妃见她神情略显沉郁,便拉着她的手,笑着说:“平日里你总是笑眯眯的,如今看你不笑了,我还真有些不适应。”
萧若莹眼中闪过一丝哀伤,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回答道:“姑姑您真会开玩笑,若莹怎会不笑呢。”
在一片寂静的室内,萧若莹的笑容凝固在了唇边。她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旁衡国公夫人的视线,那视线中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讽刺。
“你的笑容,”衡国公夫人轻声道,声音里藏着淡淡的讥讽,“还是收敛些为好,免得让人以为你是在哭泣。”
平日里,若是听到这样的话,萧若莹早已撒娇反驳,但今日,她只是淡淡一笑,似乎对这桩婚姻真的动了情。
“那个姓赵的年轻人,”衡国公夫人继续说道,“你与他相识未深,别让一时的迷惑误了终身。婚事既然已退,你姑姑自会为你另觅良缘,你又何必为此烦恼?”
萧若莹的目光在衡国公夫人和韩太妃之间徘徊,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垂下眼帘,低声回应:“我明白了。”
不久,众人便浩浩荡荡地移步至主院。刚刚落座,便有仆人匆匆来报,前去与罗勇侯府理论的萧司深已经归来。
萧司深,年岁渐长,面容却依稀保留着与衡国公夫人几分相似的痕迹,英俊中透着一股不羁之气。看他进门时的脸色,显然在罗勇侯府并未得到什么好待遇。
随他一同进入的,还有他的两个嫡子。长子萧子州,年仅十八,相貌俊秀,眉宇间更似衡国公。而幼子萧子渊,才刚过八岁,皮肤白皙,眉目之间竟与萧若莹有几分相似。
“你在罗勇侯府,”衡国公夫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肯定,以及难以掩饰的愤怒,“难道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吗?”
萧司深目光一扫,便瞧见韩太妃身侧低头颔首的两名女子。心中涌起在罗勇侯府所受的屈辱,面颊瞬间涨得通红,愤怒让他几乎寻不到言语。
与他同行的萧子州虽同样怒火中烧,却勉强平复心绪,沉声开口:“启禀祖母,孙儿随父亲前往那罗勇侯府,门外敲砸许久,无人应答。终归是管家姗姗开门,领我们入内。”
“在那府上等候良久,主人迟迟不出。待到罗勇侯现身,孙儿知有些话非己所能言,但彼等实在过分,不仅未让赵时宴出面,还随意找了借口,将父亲与孙儿打发。”
萧子州说到这里,略作停顿,显然气愤难平。作为衡国公府的长子长孙,他何曾受过如此冷遇。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罗勇侯称其子前赴华诃寺,受镜玉方丈点拨,欲剃度出家。因恐耽误二妹,特来退亲。”
在座的都是衡国公府的人,听闻此言自然愤慨不已。且不论其他,单是罗勇侯这番说辞就难以服众。人皆知晓,罗勇侯只有这么一位独子,若赵时宴真的出家,将来的爵位又该由谁继承?
正因明白此理,萧司深对罗勇侯那连三岁孩童都哄骗不了的拙劣借口感到愤怒。
宋景齐在主座上静坐已久,至此方才打破沉默,细长的眉目微微蹙起:“难道罗勇侯视天下人为愚夫愚妇不成?”她转眸看向一直低头沉默,手中紧握雪巾的萧若莹,眼中掠过一丝异彩,“若莹姐姐,勿需忧虑。本王即刻前往那罗勇侯府一探究竟。若赵时宴真心向佛也就罢了,如若不然,本王必将其发丝拔尽,应了罗勇侯之愿,亲手送他至华诃寺为僧。”
在那个古老的时代,众人皆知,宋景齐的言语中无一丝虚妄。他若决意为衡国公府讨回那口恶气,即便是皇上亲临,也无法阻挡他的决断。
韩太妃眼中闪烁着柔和的笑意,她凝视宋景齐,目光中的光亮仿佛要溢出眼眶,“齐儿,母妃明白你为了若莹,为了衡国公府的尊严,想要向罗勇侯府讨个公道。但你刚刚回到母妃身边,希望你能够掌握分寸。”
宋景齐轻轻抚摸着韩太妃的手掌,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的面容,介于清冷与妖绝之间,如同夜空中的明月,洁净无瑕,照亮了世间万物。
“齐儿明白,母妃和祖母请放心。”他轻声说道。
离开主院后,宋景齐召来了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暗卫。作为皇族,虽然有身披甲胄的卫队跟随,但他也会培养自己的势力,以确保安全。
“杜康,你先去看看赵时宴那小子在哪里。如果找到了他,别让他跑了。等本王处理完罗勇侯府的事情,再去找他。”宋景齐吩咐道。
杜康领命,瞥了一眼宋景齐那平静如水的面容,知道他已经动了气,连忙带着人离开了。
“来人,为本王备马。”宋景齐命令道。
柳瑶与杨涛,两名随从,是长年累月跟随在宋景齐身边的。他们四人中,只有他俩来到了这衡国公府。杨涛听到命令后,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备马。他心里清楚,王爷的心情就像天气一样变幻莫测,午时才触怒了他,若是再有什么差池,自己恐怕就要被扔进湖里了。
柳瑶看着杨涛那急促的背影,忍俊不禁。但是,想到宋景齐的威严,她硬是忍住了笑声。
“你们两个不用跟着我到阳侯府,留在母妃身边。”宋景齐吩咐道。
“遵命,奴婢明白。”柳瑶恭敬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