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洒在大厅的门前,罗勇候独自负手而立,目光投向那被晚霞染成橘红的天际,神情显得异常沉重。
“老仆,你觉得现在派人去,能把时宴找回来吗?”他轻声问道。
老仆微微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辰王的手段和脾气,怎会轻易放过小侯爷呢?他迟疑地问:“那么,侯爷有何打算?”
“准备马车,我要入宫见皇上。”罗勇候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坚定。
夜色渐浓,皇城的喧嚣逐渐沉寂。街道上的摊贩开始打烊,游玩的人群也纷纷散去。这时,一道身影骑马缓缓行进,身后紧随着两队肃穆的卫队。行人无不侧目,低头匆匆一瞥那位高高在上的辰王殿下,心中暗自揣测,传闻中的辰亲王终于归来了。
队伍在一家茶楼前停下。尽管夜已深沉,这家茶楼却不像其他热闹的酒楼,它灯火通明,却紧闭着大门,透出一股诡异的氛围。
“侯爷,您真的认为,赵时宴还能安然无恙吗?”老仆忍不住忧心忡忡地问道。
罗勇候转过身,目光如炬,“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不会让他有事的。至于辰王,他再怎么嚣张,也不敢轻易伤及我儿。”
老仆闻言,心中的忧虑稍微缓解。他知道,侯爷绝非泛泛之辈,必定有他的打算。
夜色越发浓重,茶楼前的灯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孤单,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辰王的到来,无疑将这秘密推向了一个新的高潮。
皱紧的眉宇间,宋景齐的目光如寒星般冷冽。杜康刚刚遣杜宇匆匆而来,传递的消息是在这伪装成茶楼的红楼中发现了赵时宴的身影。他初时误以为此处真是供人品茗之地,却不知这的确是红楼,只是皇城规矩严,白日里不得公然营业,只得以茶楼之名掩人耳目,待到夜幕低垂,门前的红灯笼便会亮起,宣告另一种生意的开始。
银紫锦袍在阳光下泛着幽光,宋景齐下马的动作优雅而从容。随行的侍卫上前,一脚踹开了茶楼的大门。门扉猝不及防地敞开,里面的客人们心中惊疑不定,纷纷转头望向门外。
门外站着的是一位何等人物,银紫锦袍衬托出他那高挑且非凡的气质,颈间的雪蚕丝方巾更添一分神秘。他的面容难以辨识男女,双眼犹如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深不见底,引人探究。
负责控制场面的暗卫,收敛了满身的杀气,走到宋景齐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清晰而坚定:“王爷,犯人已经被属下关押在二楼。”
大厅内的众人耳边回荡着那人上楼的脚步声,不禁感到一阵莫名的悚然。
整个二楼,除了被杜宇杜康所控制的赵时宴和几位姑娘外,其他人都被驱至大厅。
赵时宴,这位侯府出身的少爷,此刻只穿着单薄的白色亵衣,外袍早已不知去向。一头整齐的发丝也显得有些凌乱,显然他曾试图挣扎,但与宋景齐身边的暗卫相比,他那细嫩的肌肤和娇生惯养的背景,又怎能真正抵抗得了。
当宋景齐轻步上楼,赵时宴便将满腔的怨气倾泻而出。他怒声质问:“你究竟是何人?知不知道你面前站的是谁?竟敢在皇城重地绑架我,立刻放了我,向我赔礼道歉,或许我还能饶你一命。”
赵时宴心中怒火中烧,若非他将平日里随行的府卫遣散,又岂会落得如此境地。连唯一能回家报信的小厮也被扣留,尽管他语气强硬,内心实则忐忑不安。
宋景齐悠然坐到赵时宴对面的椅子上,斜眼打量着旁边衣着稍显凌乱的女子,她美艳中透着清丽,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二楼大厅内,各色女子或妩媚、或妖娆、或纯美,她们虽然注意到了宋景齐的到来,但那股非凡气质让她们不敢多看,只希望尽量隐匿自己的存在。
“年纪轻轻,口气倒是不小。”宋景齐轻蔑地说着,这话语激怒了赵时宴,他拍案而起,面露不悦之色:“哪里来的无礼之徒,竟敢在我面前放肆!”
站在宋景齐身侧的杜康眉头紧锁,手中长剑已然出鞘,寒光闪烁。
厅内的女子们纷纷震惊,皇城中皆是身份显赫之人,今日杀人明日惹事早已司空见惯,然而亲眼目睹之时,仍难免惊慌失措,有的甚至尖叫出声。
在昏暗的灯光下,宋景齐的目光如冰泉般清冷,扫过之处,每位女子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喉咙里的话仿佛被冻结,无声地消失在空气中。
她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杜康将佩剑收回,目光随即转向了赵时宴。他刚才还因为一把指向眉心的利剑而感到背脊发凉,现在,他的眼中彷佛失去了焦距,一片茫然。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平复了心绪,说话的语气却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威势,“我是罗勇侯府的小侯爷,我父亲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你们到底想要什么?如果是为了钱,就放了我身边的小厮,我会立刻让他回侯府取钱。”
“我听闻你已经看破红尘,决定入住华诃寺,打算拜镜玉方丈为师。但今日,为何我会在这红楼之中遇见你,赵小侯爷?”那声音不高不低,透着一股清雅,却像是来自地狱的呼唤,让人听了不禁心生寒意。周围的人听到这话,心中都是一惊,他刚才自称“本王”,这两个字可不是普通人能随便说的。
“你到底是谁,竟敢在皇城之下自称‘本王’,难道你不知道冒充皇亲国戚是要掉脑袋的大罪吗?”
那人轻轻抚摸着自己的面颊,如同玉石般光滑,他带着笑意问道:“这两年来,本王变化大吗?”杜康愣了一下,原本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不同的神情,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在茶楼的一隅,空气仿佛凝固,所有的目光都聚焦于一处。辰王,那位两年前突然离开皇城、如今又神秘归来的王者,他的声音轻描淡写地飘过空间:“我自认为我的容貌并未有太大的变化,纵使美丽了几分,也不至于让人认不出我来。”
周围的人们心中疑惑,不解这位王者怎会如此淡定地说出这番话。但更令人惊讶的是,他们竟觉得辰王的话语中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合理性。
“赵时宴,这茶楼里的女子真的值得你不顾一切,甚至放弃与萧若莹的婚约吗?”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带着一丝锋利。
赵时宴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他原本或许对自己的身份还有所怀疑,但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让他彻底明白了对方是谁。在这皇城中,只有一人会带着身穿铠甲、手持兵器的卫队,并且自称“本王”,那就是辰王。而如今,他不仅仅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整个茶楼的人都明白了。
“辰……辰王殿下,我并非……”赵时宴结巴着,如果不是因为辰王不在皇城,即使身边的女子再怎么吸引他,他也不会解除与萧若莹的婚约。
“不是什么?”辰王的声音再次打断了他,“我听闻你想加入华诃寺,成为和尚。但是,镜玉方丈并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收你为徒。既然你有意投入佛门,不如让我助你一臂之力,你我不妨成为师兄弟如何?”
全城都知道宋景齐是镜玉方丈的外门弟子,但赵时宴哪里敢与辰王称兄道弟。更何况,辰王的意思是要他削发为僧,正式成为内门弟子,这对他来说,实在是难以接受的提议。
深夜的灵悠山,笼罩在一片幽暗之中。华诃寺古老的轮廓隐约可见,仿佛是夜幕下的守护者,沉默而神秘。
“王爷,请您宽恕我这一次的愚昧。”赵时宴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恐惧与懊悔。“我绝不敢妄想成为镜玉方丈的门徒,更不敢与您称兄道弟。”
一声冷哼划破了夜的寂静,那人的身影如同雕塑般坚硬而冷漠。“杜康,带他走。”命令声中不带一丝温度。
杜康动作利落,将全身颤抖的赵时宴像拎小鸡一般拖拽下楼,无助又绝望。
“记住,若有人胆敢再接纳这赵小侯爷,我会让她赤裸地挂在城墙上,供众人观赏。”威胁的话语如同寒风刺骨,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都升起了一股不可抑制的恐惧。
目光如冰刃般扫过那名女子,她惊恐地坐倒在地,嘴唇哆嗦着,声音哽咽:“辰王殿下……请您……”
话未说完,宋景齐已经转身,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不留一丝痕迹。
在这个佛教信仰深植的国家,华诃寺的地位非同小可。数百年来,它静静地伫立在灵悠山上,见证了历史的变迁,享受着历代皇帝的尊崇与庇护。
如今,夜色已深,山路上不见一点灯火。即使是骑马上山,也需要耗费不少时间。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华诃寺仿佛更加神秘莫测,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华灯初上,华诃寺的大殿内香火缭绕,金碧辉煌的佛像耸立于殿中,其高似要触及房梁。赵时宴被随意地扔在柔软的蒲团上,身体冰凉,仿佛灵魂已经离他而去,任由杜康摆布。宋景齐则闲适地坐在一旁,手撑着下巴,似乎在静候某人的到来。
守门的僧侣远远便瞧见几道身影急匆匆地朝寺庙而来,待到近前,识得是宋景齐,便没有多言,直接放行。
不久,大殿之外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守卫们并未阻拦来者,任他们鱼贯而入。
抬眸间,宋景齐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神态宛如黄泉路上盛开的曼珠沙华,虽美艳却带着死亡的气息。
“侯爷大驾光临。”她轻启红唇,声音中透着一丝玩味。
罗勇候携着侯府管事匆匆而至,目光一扫,便看到了躺在蒲团上毫无生气的赵时宴。他的心蓦地揪紧,这是他中年才得的心头宝,自幼呵护备至,生怕有一丝差池。得知儿子落入宋景齐之手,被带至华诃寺,他不顾一切地赶来,哪怕舍弃尊严,也要救回心爱的子嗣。然而,他是否能够如愿,还得看宋景齐是否愿意给他这个面子。
在寒冷的空气中,赵时宴颤抖得像片枯叶,那声音仿佛从冰窖中传出,带着一丝绝望。“爹,救救我……”他伸出手,泪眼朦胧。
罗勇候的心如刀割,看着儿子这般模样,知晓他已尝尽苦头。然而,面对赵时宴的哀求,他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径直走向宋景齐,深深一拜。
身为先帝亲封的侯爵,赵志自持身份,即便不及亲王之尊,也不至于轻易弯腰。今日,他本欲进宫求见皇上,却连皇上的影子都未得一见,这让他心中明了,皇上对此事选择了旁观,而衡国公府的面子,更是让皇上避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