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凝视着眼前这个与她相伴许久的少女,十五六岁的年纪,身着水蓝长裙,外披翠绿长衫,腰间缠着桃红汗巾,身姿匀称,容颜秀丽。尤其是那双眼睛,充满了急切、关切与忠诚。在这个时代的漫长岁月中,王若早已学会了洞察人心。她知道,语霜虽不是那种机灵伶俐的人,但对朋友的忠诚却是无价之宝。作为仆从,能力固然重要,但这份忠心更是难能可贵。
“放心,有你在我身边,我还有何可惧?”王若微笑着,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在幽静的闺房内,王若轻轻地为语霜贴上了标签,而语霜却见小姐默不作声,纹丝不动,顿时心惊胆战,仿佛灵魂都要离体飞升,深怕小姐会再次昏厥过去。
“小姐,小姐,请不要这样吓唬我。”
王若从沉思中惊醒,带着歉意的眼神落在语霜身上。
“别担心,语霜,我真的没事。刚刚不是喝了你亲手熬的粥吗?此刻我感到精力充沛。对了,别再总是自称奴婢了,我早把你视作姐姐一般。”
“但是,小姐终究是小姐,我怎能当此重任。”
“不要再说奴婢了,如果你再这样说,我可真的要晕过去了。”语霜扶着小姐的胳膊,心中涌起一股暖意。自从小姐变得从容淡定,甚至比往日更加开朗,她仿佛找到了依靠,心情也变得安定。两人一同走出门去。
吴承泽来到正院,只见吴夫人正在审问一位中年妇人和一个男童。这两人正是王若一直在寻找的张妈妈和王涛。
张妈妈和王涛跪在吴夫人面前,哀求道:“夫人,请您发发慈悲,小姐她还年幼,实在不宜圆房。求您再给她几年时间。”张妈妈的额头已经磕出了血,她期盼着能获得那位高贵的夫人的同情。
王涛也恳求道:“夫人,我姐姐身体虚弱,您何必为难她?我愿意替姐姐承受一切,只求您放过我姐姐。”王涛,年幼的心灵尚未能洞悉世事的复杂,眼前的华丽妇人意图何在,他无从知晓。然而,直觉告诉他,这绝非善事。于是,他挺身而出,愿为姐姐承受即将到来的一切。
“哼,你个小鬼头,还想替你姐姐受罚?”吴夫人身旁,一位面容狭长的中年女侍投来嘲讽的目光,冷言冷语地刺破了宁静的空气。
笑声如潮水般席卷了整个房间,无论是主人还是仆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讥笑所感染。王涛的面庞,瞬时涌上一抹深红,如同晚霞映照的猪肝一般。他的心头虽然涌动着愤怒与困惑,却也明白,与这些权势之人正面冲突,无异于以卵击石。因此,他咬紧牙关,忍受着屈辱,继续恳求吴夫人。
“夫人啊,请您开恩,放过我的姐姐吧。我们愿意做您的奴仆,为您效劳。”王涛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却坚定无比。
吴夫人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她的声音冰冷而不容置疑:“你们本就是送来服侍的下人。如今,让你姐姐嫁给大少爷,是你们的福分。还不快去将你姐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今晚就要与我的峰儿举行婚礼!”
吴夫人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仿佛要喷出火来。她心中暗想,昨日那丫头居然敢自尽,真是不知好歹。今日,她要将王涛牢牢握在手中,如果王若那丫头顺从也就罢了,若是反抗,她就将王涛关进柴房,直到她屈服为止。在深宅大院的一隅,吴夫人的心思如细密的丝线,在寂静无声中织就着巧妙的计谋。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未曾察觉那道身影已悄然逼近了门外。
吴承泽,家中的主人,踏入门槛的那一刻,目光所及之处,正是这小小的孩童。他目睹了姐姐为了弟弟所承受的一切,那份默默忍受的勇气和坚韧不拔,尤其是他们之间深厚的亲情,让他不禁感慨:这是许多成年人难以企及的情感境界。
就在这时,一名机敏的仆人瞥见了主人的身影,连忙转身向内室通报。
“夫人,老爷驾到。”
原本温馨的笑声瞬间凝固,吴夫人的心绪也随之收束。她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从椅子上轻盈地站起,迎接归来的丈夫。
“老爷,您辛苦了,欢迎回家。”尽管吴夫人并不畏惧自己的夫君吴承泽,然而在那个时代,女子总是以丈夫为天。作为刘家的长女,她深知自己的身份,同样明白吴承泽身为吴家长子的分量。当初两家联姻,门当户对,宛若天作之合。婚后,夫妻俩相敬如宾,并无谁凌驾于谁之上的争执。唯独秦姨娘的存在,令吴夫人心中难以释怀。
“嗯。”吴承泽轻声应答,随即坐到了吴夫人刚才所坐的椅子上。吴夫人含笑,优雅地在他身旁落座。
“夫君,昨日郑天毅不是送来了一家人么?说是那小女孩能为咱们峰儿冲喜,其余三人则作为奴仆。我特地请先生算过,这孩子的生辰八字与峰儿极为匹配,冲喜之事大有裨益。而且据说若能在十日之内完婚,对峰儿更是益处多多。”
“既然如此,你多赐予她些物什便是。但怎地我听闻,那小妮子竟自尽了?”
原来,楚万恒昨日送人前来,仅提及一户人家欠债,故送几人来抵债。得悉大少爷正需人冲喜,便将那少女送来,其他人则作为奴仆。吴承泽得知后,因急于前往田庄巡视,又认为这是家内事务,无需他亲自操心,便吩咐仆人带着楚家之人往后院找吴夫人处理。未曾想,今日从田庄归来,却闻此噩耗。在刚才的对话中,那位母亲与男童的言谈间流露出的气质,似乎并非出自寻常农家。反倒像是名门望族之后,若是逼迫普通妇人走上绝路,或许还有方法遮掩过去,但若果真令名门之女陷入死地,那可就真是棘手之事了。
吴夫人目光敏锐,察觉到吴承泽脸色的微妙变化。尽管如今他身为南郡之主,情感不再轻易示人,但作为日夜相伴的伴侣,她仍能捕捉到丈夫眼中压抑的怒火。
“夫君,昨日我派人给萧墨家送去二十两银子,如果那女孩同意为咱们峰儿冲喜,我便再给她兄弟自由身,并在乡间置办几亩薄田,让他们有个安稳的生计。”吴夫人一边观察着吴承泽的神情,一边谨慎地提出自己的建议。
“夫君,夫人确实送来了二十两银子,不过她说这是小姐的卖身钱,催促小姐尽快与大少爷成婚。”张妈妈见吴承泽询问此事,连忙跪地磕头解释。她虽只是一名仆人,却也明白,在主母的严厉之下,家主的意见同样重要。此刻,她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急切地向家主求情。
“夫君,我家小姐尚未满八岁,自幼体弱多病,若现在就让小姐与大少爷圆房,恐怕她的身子承受不住。恳求夫君开恩,宽限几年,待小姐长大,身体强健些再去侍奉大少爷。老奴和语霜姑娘愿意做牛做马,只为换取小姐几年的成长时光。”王涛跪在旁,磕头如捣蒜,声音哽咽:“王涛愿为奴婢,侍奉老爷夫人,望夫人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