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到达

那日，我轻描淡写地一问，竟见他犹如风中之叶，凌乱无依。
“尹老爷不是已经说过吗？再说……”他的声音渐行渐远。
“你究竟想说什么？”我见他吞吞吐吐，便急切地追问。
“我是说，天下间哪有男子如小姐般俊美无双。小姐的美貌，纵观这世间，恐怕难有匹敌之人。”曹操话毕，眼中含笑，目光在我身上打量。真是，颜值即是正义啊。无论何时，美貌总能让人心生欢喜。
我心中暗喜，虽知此身非我，却仍忍不住心花怒放。方才的忧愁早已抛诸脑后，我迈步向前，贴近他的耳边轻声道：“讨厌鬼。”
言罢，匆匆踏入屋内。哪怕他是千年之前的智谋之士，遇上了我，这位穿越时空的女汉子，也难免要在这风中凌乱片刻。
翌日拂晓，我们便匆匆启程。行至午时，方觉早晨匆忙之间，竟忘了准备饮水。恰逢前方一条小河，河面尚未尽冻，蜿蜒流淌，水面上的冰窟窿足以取水。如今别无选择，只得在此解渴。尹老爷便命车夫停车，将水壶递给他，让他去河边汲水。然而，曹操却主动站起身来，下了马车，说道：“还是我去吧，颠簸了半日，我也想舒展舒展筋骨。”说罢，他从车夫手中接过水壶，向河边走去。
踏下马车，我紧随他的步伐。
“婵儿，这是何意？”尹老爷眉头微蹙，不解地询问。
“爹，我欲下车漫步。”我实话实说，那马车颠簸得我身心俱疲，连日来的旅程让我的臀部都失去了知觉。趁此刻稍作停歇，我愿下车站稳，舒展筋骨。
“小姐，何以离车？”曹操听见我与父亲的交谈，便停下脚步，转身好奇地探问。
“我也欲往河畔一观。”我向他解释，“在洛阳居住许久，却未曾见过这被冰封的河流。”确实，作为南方之人，我向来未尝过北方那银装素裹、分外妖娆的冬日景致。
“雪后的路途确实滑不留脚，小姐若坚持同行，还请多加小心。”
哼，真是多嘴。我轻轻瞪了他一眼，信步向前。小溪就在不远处，不一会儿便抵达。
阳光慵懒地洒在水面上，波光潋滟，几个不同大小的水洞点缀其间，显然是冰层融化后的痕迹。这正好方便我们取水。我心中一喜，拾起地上的积雪，捏成球投向水洞，溅起片片晶莹的水花。
“小姐似乎心情不错。”
“那是当然……”我话音未落，突然脚下一个踉跄，身体失去平衡。一声惊叫脱口而出，腰间一股力量将我稳住，我不由自主地倒在了曹操的怀中。
“小姐，没事吧？”曹操一手撑住我的腰，另一手扶住我的肩膀，目光关切地睁大着问道。
定了定神，我迅速站起身来，脚下的碎冰被我气愤地踢飞。"不用你管，讨厌鬼！"
我轻声哼了一下，然后朝马车的方向走去。然而，我的内心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平静。
冬日的阳光依旧淡淡地洒在地上，就像昨夜那淡淡的月光一样，瞬间也洒在了我的心间。我忍不住回过头，看见曹操正俯下身子在河边取水的背影。我从未想过，这画面中的背影，任凭刀光剑影，岁月蹉跎，我始终珍藏在心中。
我急忙转过身，生怕被曹操发现我在偷看他的背影。一个人连走带跑地奔上了马车，刚刚气喘吁吁地坐下，尹老爷就惊奇地看着我问道：“婵儿，何事如此惊慌？”
“没，没什么，只是，只是外面太冷了，冷死我了……”我假惺惺地又是跺脚又是搓手。
“小姐，看你脸都冻红了，外面当真有那么冷吗？今天雪都停了，而且现在还正当是正午时分啊……”碧云看我吞吞吐吐的，睁大了眼睛疑惑地问道。
我心里暗骂，小丫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居然还敢说我脸红。想我在现代无论血气如何上涌都能强装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态，怎么这穿越之后就如此弱爆了呢？想必应该是这位尹大小姐脸皮太薄，皮下毛细血管才会暴露得如此分明。
“昨夜受了些凉，似乎受了风寒，所以才会……”我继续编造着理由。
“唉……出门在外，可不能像在府中那般自在啊，婵儿你要多加保重。”尹老爷满眼怜惜地望着我，边叹息边叮嘱。正当我尴尬不已时，车帘被掀开，只见曹操一手提着两壶水，似笑非笑地说道：“昨日风雪交加，今日阳光明媚，天时之变化实在难以预料，只是不知洛阳城中的阳光是否也如此温暖……”曹操边说边走进马车，噗通一声坐在了尹老爷身旁。
“唉，天时难测，人间之事更是难以预料，如今的洛阳城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了……”尹老爷听罢曹操的话，不禁感慨万分。我实在无法忍受这两人一唱一和地借景抒情，于是果断说道：“二位爷，无论你们念与不念，洛阳就在那里，不悲不喜；无论你们走与不走，董贼就在那里，不多不少。可以选择投入董贼的怀抱，也可以让董贼住进你的心里，相视无言，关门放狗……”
“婵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尹老爷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怨，他看着我，叹了口气，然后转向曹操，说道：“自从上次她摔倒，头部受伤后，就开始说些胡话，曹将军，你可别见怪。”
曹操却是一脸的无所谓，他笑着说：“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说不定这一摔，就摔出了个天才呢……哈哈哈……”
看着他越说越兴奋，我便狠狠地踢了他的脚尖一下，生气地说：“你有完没完，给你点雨水你就泛滥了，快把衣服脱下来还给我，看你会不会冻死……”
“好好好，小姐，你别生气，我向你道歉……”曹操一边忍着笑，一边假装正经地向我鞠躬。
“婵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尹老爷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的表情严肃，但又带着一丝无奈。我撇了撇嘴，看了一眼曹操，发现他也在看我，我们的目光相遇，我感到我们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一些，心中暗自高兴，心想，以后就跟着你混了，这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州。
马车行驶了两天，经过一路的颠簸，终于到达了传说中的谯县。此时，太阳已经落山，街道上静悄悄的，没有几个人。我们绕过几个街区，来到了曹操的老宅。虽然是一座老宅，但依然气派非凡，庭院深深，一眼望不到边。
我们匆匆下了马车，曹操显得有些迫不及待，领着我们走进了府邸。然而，一进门，我就感到好奇，这座大院里，竟然没有一点人声和灯火。曹操也显得惊慌失措，他顾不得其他，直接大声呼喊：“爹……，爹……，昂儿……，昂儿……”他一边喊，一边带着我们在院子里寻找。找了一圈，还是没有任何踪迹，他的声音开始颤抖：“难道，是董贼先下手将他们都灭门了吗？……我的父亲，我的妻子，我的儿子……”恐惧仿佛在瞬间就要将他击垮。
我知道曹嵩和他的大儿子曹昂并没有那么早去世，但这个时候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只能含糊地安慰他：“曹将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看，这府中上下整齐，并没有打斗的痕迹。如果董贼真的来犯，怎么可能还会把你的院子收拾得这么干净？我想，曹老太爷可能是提前听到了风声，带着家人去了其他地方避难。”
曹操听我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他振作起来：“小姐说得对，是我一时慌乱，没有想到这些。但现在屋里没有米和水，我们恐怕不能在这里休息。不如我带着你们在这镇上走一圈，一方面可以打听一下我父亲的下落，另一方面也可以找个地方稍作休息。”
“那就麻烦曹将军了。”尹老爷听后点了点头。我们便又坐上了马车，一路询问，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曹老太爷的下落。看着曹操的神情越来越沮丧，我们也不好意思再要求停车吃饭，只能继续打听。
马车越走越远，人家也越来越稀少。眼看着离镇子越来越远，曹操突然说：“尹老爷，小姐，我看不如今晚就在前方的那户人家借宿一晚吧。这里比较偏僻，可以掩人耳目。明天我再去找我父亲的消息。”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只有几户人家了，星星点点的灯火在夜色中忽明忽暗，显得格外神秘。
我们纷纷下了马车，曹操毫不犹豫地走进了那个被栅栏围起的小院，敲响了那户农家的大门。
“这位小哥，我们一家人路过此地，天黑漆漆的，寒风刺骨，饥寒交迫，可否让我们借宿一夜？”曹操礼貌地询问着。
我远远地注视着那位小哥，他大约二十出头，借着屋内透出的微弱烛光，也在仔细打量着我们。“这个……不是我不愿意收留各位，只是我妻子怀孕在身，近日就要临盆，实在是有些不便……”小哥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说着。
我心里暗自嘀咕，大肚子？要生了？这可是我擅长的事情啊，没想到穿越过来后还能重操旧业。最好今晚就临产，否则他们还不知道我的本事呢！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冲上前去：“这位小哥，我觉得事到如今，我也不妨坦白告诉你，其实我就是一个接生能手。你妻子今晚若不生则已，一生的话你就不用再请产婆了，我在这里就是现成的！”我滔滔不绝地说着，曹操和那位小哥听得目瞪口呆，连不远处的尹老爷也不停地咳嗽，想必他已经气得五脏俱裂了。
“这个……”小哥仍然犹豫不决。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这夜色深沉，兵荒马乱的，你要去哪里请产婆啊？干脆就让我们住下，等你妻子顺利生产完毕我们再离开，也不枉你收留我们一场！”我继续劝说道。
“就让他们住下吧……”我刚说完，就听见屋内一个女子的声音。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女子，想必她就是那位小哥的妻子。
半夜，我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门响声惊醒。虽然睡意朦胧，但出于本能，我还是惊坐了起来，口中不禁发出一声惊呼：“谁？！”
然而，我的声音还未完全发出，便被一只大手紧紧捂住。耳边传来一个急促而轻柔的声音：“小姐莫要惊慌，是我，曹操。你且听我说完。”
说罢，他松开了手。这时，碧云也醒了，我连忙示意她保持沉默。
“小姐，我刚入睡之际，听到门外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心生疑虑，便起身在门缝中望去。只见一伙人手持明晃晃的刀剑，恐怕是那位小哥已经识破了我的身份，趁我们不备去报了官府，这是要将我们置于死地啊……”曹操说道。
我听完，不禁一身冷汗，紧张地抓紧了曹操的手臂，颤声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休要惊慌，一会趁着夜黑我便杀出去，你们就趁乱逃出去，天明如我侥幸不死，我们便在今日老宅处会合。”曹操的声音虽然平静，但我能感受到他的决绝和坚定。我知道，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也是我们的希望。
“不，我们要一起离开！”话音未落，我自己都感到惊讶，不知是出于对曹操这棵大树的依赖，还是真心担忧他独自面对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