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夏侯

曹操面露喜色，眼中也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不错，我也听到了熟悉的呼唤，那声音，似乎是元让贤弟无疑。”
话音未落，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我们连忙迎了出去，只见大堂内火光冲天，红彤彤的火舌映照着十几二十个身影陆续进入。为首的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壮硕男子，络腮胡满面，身材魁梧，双目圆睁中透出一股怒气，他手持火把，另一手提着一把锃亮的大刀，身后跟着一群看似家丁的随从，他们警惕地打量着屋内的每一个角落。而尹老爷则由碧云搀扶，缓缓跟在这壮汉身后。
一见到我们，那壮汉立刻高声喊道：“孟德兄！”他一边喊，一边将手中的大刀递给身旁的人，大步流星地向曹操走来。
曹操迈着急促的步伐迎了上去，两兄弟紧紧握手，寒暄不已。我隐约猜到，眼前这位被曹操称呼为元让的，定是夏侯惇无疑。记忆中模糊地浮现，曾在某部小说中读到过，昔日他曾替曹操承受牢狱之苦，这份深厚的情谊可见一斑。
尹老爷也很快进来，他的目光从曹操身上移开，落在了我身上。我未等他走近，便快步来到他的身边。他打量着我，眼神中满是关切，声音颤抖地问道：“无碍吧，婵儿？”
“没事，您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还能蹦能跳呢！”我笑着回答，试图让他放心。
“你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稳重些！”尹老爷半是责备，半是宠溺地说着。
“好了，好了，以后一定注意。”我虽然口中应承，但语气中不免透露出敷衍。
这时，身后传来了夏侯惇那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响亮而温暖，“兄长你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曹老太爷他们已经安置妥当，明日我会带你去见他们。”
突如其来的一声婴儿啼哭划破了夜的宁静，令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都为之一震。
尹家的老爷子，耳聪目明，立刻察觉到了异状，不由得问道：“这是哪里来的声音？”
紧随其后，夏侯惇也感到困惑，不禁追问：“这哭声，难道是哪里来的小孩？”
曹操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复杂，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犹豫不决，最终只吐出几个字：“我……”
见状，我连忙插话，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我父亲应该已经向各位提过，我们本想在贵宅借宿一宵，却未料到遭遇了不测。正当危机之时，幸得曹将军相救，才化险为夷。不料，那些恶人之中，竟有人的妻子临盆在即。在混乱中，那妇人因难产而亡，只留下了这个孩子。我们想着，无论如何，孩子总是无辜的，便决定将他带在身边。”
“哼！”夏侯惇一声冷哼打断了我的话，他斩钉截铁地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若这孩子长大后知晓是孟德兄害死其父母，定会怀恨在心，报仇雪恨。我看，不如一并除了以绝后患。”言罢，他欲往屋内迈去。
曹操见状，连忙伸手阻拦，身体一挺，严肃地开口：“元让贤弟，请稍安勿躁！”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沉重，“我自洛阳九死一生，已拖累不少无辜之人。今日之事，暂且不论对错是非，这对夫妇因我而死，我心中已是愧疚难当，实在不忍再伤及这无辜稚子。望元让贤弟能够理解！”说罢，他深深一拜。
夏侯惇见状，急忙双手扶住曹操的臂膀，叹息道：“孟德兄如此情深意重，我又怎能执意为难？罢了，一切依你所言。”曹操听后，脸上露出一丝释然之色，但转念一想夏侯惇的那句“情深意重”，脸颊不禁微微发热，头也低了下去。他在心中默念着“情深意重”，似乎在反复咀嚼这四个字的分量。
忽而他目光一闪，抬头对夏侯惇提议道：“不如由我收这孩子为养子，名字我已想好，便叫曹真。我将视如己出，今日之事，就此揭过，不再提及。冤冤相报，终无了期。你认为如何？”
“这……”夏侯惇显得犹豫不决。
我抓住机会，急忙说道：“此事若我们皆守口如瓶，又有谁会得知？大丈夫处世，若连这点恩怨都难以放下，将来如何能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好！这位小兄弟言之有理！”夏侯惇闻言，立刻爽快地答应下来，“就这么定了！”他看着我男装打扮，竟真的将我视作了同道中人。
曹操宣布要收养那孩子为养子，孩子的哭泣声戛然而止。仿佛命运的安排，无论多少恩怨情仇，终究都要以宽容和理性来化解。谁能率先释怀，谁就能取得先机。
而曹操之所以能胜过他人，或许正是因为他懂得如何适时收放。那么，让那句“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成为我们心中永远的秘密吧。
第二天清晨，稍作休息后，我们便启程前往陈留。对我而言，陈留仍是一个陌生的地名，既充满期待又带着些许不安，心中不禁涌起“万箭齐发，杀气如麻，谁容我乱世中安家”的感慨。颠簸的马车加上昨夜的疲惫，让我一路上昏昏欲睡，如此这般，两天后，我们终于抵达了传说中的陈留。随着一声马嘶，马车稳稳停下，我迷迷糊糊地掀开车帘，只见前方狭窄的驿道上站满了人群，整齐划一地排列着。见我们的马车停下，他们立刻迎了上来。曹操、夏侯惇等人也纷纷下车，我和尹老爷还有碧云紧随其后。
曹操向迎接的人深深一揖：“孟卓兄，有劳您远道而来，相迎我曹某，真是感激不尽啊！”
那人笑容满面地回应：“哈哈，孟德贤弟，不必多礼，你我二人自幼相识，何必如此见外！”
两人你来我往，让急性子的夏侯惇看不下去了：“好了，好了，我说你们两个别婆婆妈妈的了，赶紧进城吧，这一路上都没好喝，没好睡的，我们还不赶进城痛饮一番！”
那人笑着点头：“哈哈，言之有理，快请快请……”
他伸手示意，这时才注意到我们三个外人，顿时又停下了，看着我们问道：“孟德兄，这三位之前尚未见过，不知……”
“啊，刚才真是激动过头了，竟然忘了介绍。”我曹某人感慨地说，“孟卓兄，这三位，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尹老爷微微一笑，谦逊地摆了摆手，“哪里，哪里，我们只是尽了微薄之力。”
就在这时，一位来人走近了几步，好奇地打量着我们。“哦，原来如此，刚才多有怠慢，还请见谅。”他礼貌地说道。
“无碍，无碍。”尹老爷客气地回应。
之后，我们便踏入了陈留城。酒酣耳热之后，又被引至一处民宅深处。听孟卓所言，这里便是曹操家人的栖身之所。刚跨入门槛，便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急匆匆地迎了出来，手拄拐杖，身后紧随两名家丁。我还在愣神间，曹操已快步上前，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父亲，孩儿不孝，让您受尽颠沛流离之苦。”
“回来就好，回来便好……”曹嵩的声音颤抖着，反复喃喃这几句话。
“老太爷，您总担心什么呢？我早就说了，孟德兄弟福泽深厚，定能安然无恙。董贼那厮，又岂是他的对手？”夏侯惇趁机插话，语带自信。
“哼，就你话多！”曹老太爷听了，不悦地瞪了夏侯惇一眼，轻啐一声。
之后，在曹操的引见下，我们三人与他尊父见过礼后，便各自归于屋舍。长途跋涉之后，终获片刻安宁。
这宅院古朴宽敞，阳光洒满每个角落，纵使冬风凛冽，亦感暖意融融。夜幕降临，我沐浴于热水之中，洗尽一路风尘与惊慌，换上女装，镜中凝望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容颜。
思绪飘渺，千年轮回何其玄妙，将两个灵魂合为一体，又将是怎样的命运使我们别离？千年之外的事，我无从得知，也难以揣摩。活着的人，唯有珍惜眼前的每一刻。
……
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再次梦到千年后的那个世界，竟然恍如隔世。
“小姐，小姐，快醒来，快醒来……”碧云的声音急促地穿透了我的梦境。我缓缓睁开双眼，阳光透过东窗洒入房内，映照着枣红色的家具，一尘不染。意识到时已不早，我问道：“怎么了，碧云，如此慌张所为何事？难道是火患或是盗贼入侵？”我坐起身，伸了个懒腰，随口询问。
“小姐，并非如此……”碧云支吾着，言辞不清。
“哎哟，你这么大人了，怎得还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究竟何事？”
“是，是曹家的夫人，她来拜访我们了！”碧云终于说出了缘由。
“什么？曹家夫人，你说的是丁夫人？曹操的大老婆？”我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疑惑地追问。
“这……好像是的，反正就是曹将军的夫人……”碧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仿佛她自己也没完全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