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李代桃僵

　　正当我和碧云准备随糜芳行走之时，“大个子”突然伸手拦在我们前面，略带吞吐的说道：“二位姑娘，你们……这是，要去哪啊？”此举一出，糜芳面露疑问之色，刚要开口问话，我便抢先说道：“哦，是这样的，这位是我们路上遇见的一位热心的小哥，他见我和碧云是外乡人，人生地不熟的，先是收留我们住了几宿，又一路指引着我们来到这彭城。”说话间我又转向了“大个子”，从腰间拿出了一个钱袋，里面有几两碎银，冲着他话中有话的说道：“那个，多谢小哥你这几日的照顾，这个你先拿着。”
“这……”“大个子”欲言又止，也没有去接钱袋，只是矗立原地久久的盯着我。
“你放心好了，刚才你不也听说了吗，我和碧云先回糜府暂住，这糜府可是这彭城内数一数二的大户，不仅消息灵通，而且就算你以后想找我也很方便。”我故意向他强调了糜府的消息灵通，言下之意是想告诉他在那里可能比较容易刺探到关于何其的消息。果然，他听罢，略有所思的朝我微微颔首，我顺势将钱袋往他手心里一塞，“一点心意，还请收下，我们就此别过，如若有缘再见。”
此时的他终于不再木讷的站在原地看着我和碧云，而是拱起双手，略施一礼，说道：“既是如此，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公子小姐，咱们后会有期！”
看他答应的如此爽快，我心中一阵暗爽，终于还是把你给摆脱了，什么“后会有期”，进了糜府你还想找到我？想太多，那就是“后会无期”，呵呵。送走了“大个子”之后，我和碧云便随着糜芳上了马车，这是一辆极其“高大上”的马车，车盖四周均嵌有绛蓝色的绸缎及流苏，车内宽阔明亮，大约有两米见方，不仅设有座位，还有小几一案，书架一个，紫檀木的小几上摆放着精致的青铜香炉，茶壶及杯盏。
马车缓缓行驶了半小时有余，便到达了糜府，这糜府果真是这彭城内的大家大户，高墙耸立，庭院深深，各色亭台楼阁，小池回廊，更难得一见的是，府内种植了各色梅花，洁白的冷傲，粉红的妖娆，嫩黄的清新，后花园更是有一大片梅海，一眼望不到尽头，给这寒冬的肃杀之气平添了无限生机。闻着这如此沁人心脾的梅香，看着树桠上那些尚未化去的冰霜，我不禁感概：“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啊！”
“哈哈……”话音刚落就听见了糜芳的笑声自耳边传来，“没想到貂蝉小姐如此好才学！”
我暗笑，我能有什么才学，无非就是借着古人的智慧卖弄风雅了一把，“不敢当，不敢当，也就是触景生情罢了！”
没想到，糜芳听后，并未接话，却不动声色的抬眼望向了与这梅海相背的另外一边，兀自喃喃道：“说的好啊，这情自景来，景却又为情而在啊……”
我听得一知半解，总感觉他话中带有弦外之音，便试探道：“这自古以来，情景相融，难解难分，公子何故如此感慨啊？”
糜芳听后仍不言语，只是伸出手指着西边的某处，凝视片刻后才缓缓说起：“你可知，西边的那一片小树林子里开的是什么花吗？”
我踮起脚尖，四目远眺，却怎么也没看见有花的影子，只好悻悻的说道：“恕我眼拙，并未看见西边有花盛开。”
再一看，此时的糜芳，面若冰霜，深眸凝望，许久才轻吐气息，说道：“姑娘所言极是，眼下乃深冬之季，这桃花又怎会盛开？”
“桃花？你说的是，西边那一片小树林子里种的皆是桃花？”
“是啊”糜芳听我这么一问，才转过身来看着我，似真非真的露出一丝笑容，“不过，眼下虽未到桃花盛开之季，但在下还是想请教小姐，若今日小姐面对的不是这梅花，而是桃花，那么小姐又会处此景生何情呢？”
“这……”我一时语塞，想起刚刚那句咏梅之诗不过也是盗版来的，全诗还只记得这两句而已。这会又要去哪里寻找这歌颂桃花的诗句呢，我冥思苦想了一番，却只能想起什么“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可转念一想，此情此景，与汪伦何干？再一细细思索，终于想到了李白的另一首《山间问答》，于是又装模作样的吟起——“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哈哈，好一句‘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小姐可知，我门下住着三位门客，他们个个都非等闲之辈，当年他们就是在那片桃花园中杀牛宰马，祭告天地，结为异姓兄弟，此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尼玛？桃园结义？这说的不是卖草鞋的刘备，当保安的关羽和杀猪的张飞么？我眼前一亮，但还是狂压一腔惊异之情，假装轻描淡写的说道：“以糜家的声势，自然是有数不清的仁人义士前来投奔，你们可要担负起这造福一方的重任啊！”
“哈哈，小姐言重了，我们糜家世代经商，只是近年与徐州牧陶恭祖交往甚密，对这朝政之事也略知一二。”说着，他突然话峰一转，“对了，耽误了这么久，小姐与楚楚也该累了吧，我这就领你们去后房歇息！”
我和碧云随着他缓缓向后房走去，可这心思却像清风拂过湖面一般，泛起了层层涟漪，疑惑中隐约透着丝丝不安。细嗅方才这沁人的梅香，也宛若多了一分冰冷气息，再望向西边的那片树林，桃花尚未萌芽，徒留一片光秃秃的枝桠在寒风中倍显清瘦与羸弱。
一盏茶的功夫，就走到了我和碧云的住处——静兰轩，送走了糜芳之后，我和碧云便支退了房内的丫鬟，关上门，对望一眼，都各自忍俊不禁，我故意站起身来朝她行了个礼，说道：“糜楚小姐，在下这厢有礼了！”
“小姐，你这是？！”碧云见状，赶忙上前将我扶起。
“哎，哎，别别，你现在可是糜家的大小姐。”
“小姐，你就别折腾碧云了，这要是穿帮了，那可怎么办呀？”
“怕什么，我刚刚不是告诉糜芳你失忆了么，那个什么糜楚半年都没回来，八成是上西天了，所以你不用怕，咱们既来之则安之，过它个几天好吃好喝的舒坦日子，再找机会溜回陈留。”
“好吧……”碧云双手托腮，一边微微点头，一边盯着我看了一会，突然坏笑着说道：“貂蝉小姐，您真是足智多谋啊！”
“哈哈哈，糜楚小姐，咱们彼此彼此啦！”正当我们聊的火热之时，门外突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随后传来一个丫鬟的声音：“小姐，老爷和大公子、二公子来看你了。”
“什么？！”我和碧云听后都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但细细一想，这糜楚失踪都半年了，今日意外返家，作为老爹和兄长肯定是会第一时间赶过来。于是我定了定神，和碧云说道：“莫要惊慌，反正糜楚也失忆了，咱们该怎样就怎样，不要说漏嘴了先前的事就好。”
碧云看着我，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便赶忙起身去开门，门外除了糜芳之外，还站着一老一少，老人看见碧云的第一时间就冲进了屋，抽泣着喊道：“楚儿，为父想你想的肝肠寸断啊！”说话间，双手紧握着碧云的双臂，整个人掺杂着悲痛与欣喜竟然颤抖了起来，旁边那位少年见状赶忙上前来扶住了他，安慰道：“爹，妹妹回来了是好事，你怎么哭了呢！”
“是啊，是啊”老人这才破涕为笑，赶忙招待我们坐下，细细看了碧云一番后，方才对我说道：“这其中经过芳儿都和我说了，真是感谢姑娘对楚儿的救命之恩啊。”
“老爷言重了，我也是尽了点微薄之力而已，如今却还要在府中麻烦各位。”
“哪里话，姑娘若不嫌弃，尽管把这糜府当成自己家，有什么需要，就与竺儿、芳儿交代！”
看着他们这番好意，我也不再推辞，其实本也就是打算来蹭吃蹭喝的，既然大家皆大欢喜，那我就弱弱的尊敬不如从命了。当天傍晚，便与糜老爷，糜竺，糜芳还有糜楚吃了一顿家宴，山珍海味，应有尽有，一顿酒足饭饱之后，便与碧云躺下身来静静聊起了心事。
窗外月光如水，静谧而清凉。烛下，丝丝细语，欢畅而温暖。西风乱，夜未央，心事住进月光，在镜中静静流淌。雕花的大床，溢彩的流苏，一切都仿佛置身于梦境，让人短暂忘却了留在陈留的伤痛，熟不知，这无数个夜里升起的弯月，总有一个能勾起你悲伤的过往，然后悄无声息的洒满在你每一个梦里。
当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和碧云走在后花园的那片梅海里，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千树万树的梅花花瓣都被风吹散，裹着碧云就消失了，我拼命的追，拼命的追……
——桃花流水，别有天地；李代桃僵，终有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