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郁结

在元静三岁那年，发生了一件令陆尚书感动至深的事。那一年，陆尚书的母亲离世，他与母亲感情深厚，母亲的去世让他悲痛欲绝，泣不成声。当他悠悠苏醒时，发现自己躺在软榻上，身旁除了侍候的仆人，还有一脸担忧的元静。她用她那粉嫩的小手轻轻擦拭着他脸上的泪痕，那副模样无比惹人怜爱，仿佛能感受到爹爹心中的痛楚，眼中满是不舍。那时的元静确实体会到了陆尚书的悲伤，因为她想到了自己最后一面见到的爸爸妈妈和爷爷。看到陆敬安醒来，她急忙轻声安慰：“爹爹莫要伤心了，哀伤过度会伤胃。”这稚嫩的话语轻易地触动了那颗因失去母亲而变得脆弱的心。那天，陆敬安再次抱着元静流泪，从那一刻起，他真正地将元静视为心头肉，再也没有放下过。而元静也越发长得亭亭玉立，赢得了众人的喜爱。
元静明白父亲心中的那个结。父亲始终认为，是自己的疏忽耽误了宝贝女儿的一生。然而，元静知道，“错”并不是这样认定的。
在那个风华正茂的年代，一切的初衷无一不是美好。然而，人算终究难敌天意，俗语有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真要说错，那也非父亲之过。元静自省，觉得过错或许该从自己身上找寻。她思忖，如果童年时自己不那般努力讨好，不刻意逗得众人欢心，也许父亲就不会溺爱她至想要为她铺就通往太后宝座的道路。那么，今日的局面，也许就不会如此窘迫了。
时光已逝，往昔如烟，无法追回，只能尽力弥补。元静柔声向父亲提出建议：“爹爹，您不必过于忧心。女儿的事由何而起，还需劳烦您再次出面，费心疏通，让那人化解如今的尴尬局面，可好？”
陆敬安初听女儿的话，并未立刻有所反应。细细品味元静的话语，他的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光芒。“正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些年我怎未曾想到？难道不正是皇上酒后的一句戏言，便锁住了多少慕名而来的求婚者？既然皇上一次醉酒能有此等效力，那我们何不恳求皇上再醉一次？只要他再次说出那句‘戏言’，我的静儿依旧是京城中最为出色的闺秀。”陆尚书仿佛找到了新的希望，心中涌起强烈的动力。他将元静定义为“最为出色的”，完全忽略了她向来低调，无论现在还是过去，都未有过高调之举。她的才华，只在尚书府内默默绽放。但在父亲的心中，早已根深蒂固地认为元静是最为优秀的。如今，找到了让元静重放光彩的方法，他心中暗下决心：必须尽快安排皇帝的新一轮“醉酒”。
元静轻启红唇，含笑低语：“爹爹眼中的我，真如您所言那般出色吗？”她见父亲已不复先前的沉重，心情也随之明朗起来。
陆敬安满怀慈爱地望着女儿，不断地鼓励她，深怕她因一时的尴尬而失去往日的纯真与乐观。“我的宝贝女儿自然是无与伦比的！不论是琴棋书画，还是歌舞，你都游刃有余。但最令我骄傲的，不是你的才艺，而是你那颗赤子之心。作为父亲，我最了解你，你是那么善良、那么珍贵！”他叹息着，感慨万千，天下父母心，怎能忍见自家孩儿受一点委屈。
然而，每当陆敬安毫无保留地赞美她时，元静的心中总会涌起一丝自责。她暗自埋怨自己，为何当年不能恰如其分地展现自己，以至于让父亲将她看得过于完美、过于重要。尽管她很享受这种被宠爱的感觉，但她也担心，一旦父亲遇到与她有关的事，便会显得不讲理，这与他在人前的形象大相径庭，使她觉得自己仿佛成了父亲的累赘。
“爹爹，您别总是这么宠着我，我会不好意思的。”元静说道，其实她内心深处真的很喜欢看到父亲因为她而露出的欢喜。每次被夸赞得有些过分，她都会感到飘飘然。虽然经历了两世，但她终究还是那个小姑娘，尽管经常被父亲夸奖，她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同时也不免沉醉于这份父爱的甜蜜。
“爹爹，您先忙吧，我去陪陪娘亲。”得到陆敬安的同意后，元静便准备离开书房。临出门前，她又嘱咐道：“我已经让云浅准备好了粥，待会儿送来，爹爹您一定要多吃些，这样才能有力气为我奔波。”
元静轻步走入屋内，只见她眼中含着一丝期盼。陆敬安总是尽力满足女儿的要求，这一次也不例外。
不多时，元静便与母亲独处一室，遣散了四周的侍婢。母女俩这才有机会细细地倾谈心事。
元静深感此刻，她迫切需要母亲的支持与指引。在这人生的关键时刻，她渴望有一位经验丰富的“过来人”为她指点迷津。虽然陆敬安也是求助的好对象，但作为异性的长辈，有些私密的话语还是与母亲倾诉更为妥帖。通过母亲的耳目，再去与父亲交流，总比直接对话要委婉得多。
元静依偎在母亲身旁，轻声道：“娘亲，若是爹爹真的能帮皇上解决眼前的困境，我还能多陪您些日子吗？”她的声音里带着撒娇，却又似乎透露出对未来离别的不舍。她的依恋，仿佛凝聚了两世的情感，她渴望这份情感能够传递给母亲，让母亲也同样感到“不舍”，进而影响到父亲。
在那个年代，女子长大总是要嫁人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陆夫人心里明白，无论多么不愿意，这一天终将到来。她轻抚着元静的手，叹息道：“我的宝贝女儿，你迟早是要离开娘亲的怀抱，去到别人家的。可我怎能忍心让你受半点儿委屈呢？”
元静依偎在母亲身旁，听着陆夫人继续说道：“你要嫁，就得嫁得风风光光，让所有人都羡慕你。十里红妆，那是最起码的。我要让我的女儿成为所有女子心中的榜样。”陆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她已经在心中为女儿筹划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然而，陆夫人的心中又难免有些矛盾，她暗自思量：“我的宝贝，将来会嫁给谁呢？一定要是最好的人家，比我们家的其他姐妹都要好。”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值得最好的，哪怕是王子或郡王，也配得上她的女儿。
元静感受到了母亲的纠结，她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担忧：“娘亲，如果那人对我不好怎么办？”她试图向母亲表达自己的不安和想法，希望能够得到母亲的理解和支持。
陆夫人立刻反驳：“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呢？你是百里挑一的好姑娘。”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对女儿的骄傲和不舍，她坚信，只有最好的女婿才能配得上她的女儿。
元静心中有一个愿望，她希望能够嫁人后仍然能够留在父母身边。她轻声说道：“如果我能嫁人后还能留在爹娘身边就好了。”她不敢直接提出“入赘”的想法，因为她知道这在当时并不常见，但她渴望能够得到母亲的理解和支持。
陆夫人看着女儿那双无辜的眼睛，心中不禁一软：“这样就没有敢欺负你了。”她知道，女儿的幸福是最重要的，她愿意为了女儿的幸福做出任何努力。
“真是傻话，姑娘大了总是要嫁人的。你爹肯定也舍不得你嫁得太远。你就安心等待你父亲的安排吧，父母心里有数。别担心，这些事情我都替你记着。如果能一直留你在身边，那该多好啊！”陆夫人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整理元静的头发，细细打量着她，眼中满是喜爱与不舍。
元静陪着陆夫人聊了许久，才回到自己的房间。今天并非聚餐日，大家无需聚在一起共进晚餐。元静换上了一件舒适的衣裳，随意吃了些东西当作晚餐，然后早早地洗漱完毕，躺在床上。
她希望母亲能听到她的心声，今晚能与父亲商量一下“入赘”的事宜。
其实，元静并不渴望一场盛大的婚礼。那些金玉其外的繁华又有何用？高层社会的光环并不意味着他们的生活品质就高人一等。相反，“一入侯门，深似海”，那里犹如战场，元静可不想一生都在勾心斗角中度过。她不愿意像电视剧里的角色那样，每天戴着面具生活。她向往简单，向往那种毫无算计的纯粹生活，向往与家人之间真挚无私的情感。就像过去一样，就像现在的生活一样，这已足够让她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