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若溪坐在昭阳殿屋顶上,远远看到霍去病向这边走来,会心一笑,目光也随着霍去病的身影游走着。走入正殿,只看到春梅带着一群侍女正打扫,春梅见是霍去病前来,微一欠身行礼道:“春梅叩见将军!”
霍去病左右四顾一番,却不见汪若溪的身影,问道:“你家小主在何处?”
春梅抬头向上望去,指着屋顶道:“小主在屋顶呢!”
霍去病也未多说,施展轻身功夫来到了汪若溪身边,两人相视一笑。汪若溪拍着身边的位置示意让他坐下,霍去病顿了顿,在她身旁坐定。由屋顶俯瞰整个宫殿,芳草萋萋,流水潺潺,屋宇廊亭纵横交错,各个宫殿里都可见宫人忙碌的身影。
两人沉默良久,若溪深吸口气,看着眼前这个翩翩少年,放在现代世界绝对是高富帅。霍去病若有所思地淡淡笑着,不发一言,伸手把披风解下,披在了汪若溪身上。若溪身子微动,头伏在霍去病膝盖上,有些疲惫地缓缓闭上了眼睛。霍去病挪动了下身子,试图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不知何时太阳已经躲到了未央宫后,晚风轻轻吹过,汪若溪嘴边含着丝笑,似是沉入睡乡。霍去病轻抚着若溪的一头乌丝,扯了扯盖在她身上的披风,柔声道:“起风了,回屋睡吧!”
正睡的迷糊,被霍去病唤起。忙撑着身子起来,慵懒地瞪了他一眼,双手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正要起身下去,奈何两腿发麻,一个站立不稳又倒进了霍去病怀里。霍去病莞尔一笑,轻拍下她的背,揽住她的腰就向庭院潇洒地飘落下去。
春梅走过来给汪若溪披上准备好的羊皮披风,从霍去病手中接过汪若溪扶进屋里。待在椅子上坐定,春梅又不停地给她揉着发麻的双腿。霍去病嘴角轻抿,略带笑意。
汪若溪羞赧地挥挥手让春梅退下,霍去病静静坐着,一动不动地直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汪若溪走到他身侧,手在他眼前晃了几晃,道:“在想什么呢?这次立下赫赫战功,在想皇上会怎么赏赐于你吗?”
霍去病笑着将汪若溪拉进怀里,坐在他腿上,侧头在若溪耳边轻轻说道:“我只要皇上把你赏赐给我,有你就够了。”若溪被他抱紧怀里,听他这么一说,半羞半悦,厅里四下无人,当下也不挣脱。
两人正你依我侬之际,殿外传来有琴巽的声音,“四弟,若溪!”看着刚刚分开的两人,有琴巽心里酸酸的。低着头,强自若无其事地道:“四弟,李老三(李敢)在大将军府闹事。我们快去看看吧,不然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霍去病猛一拍桌子,怒骂道:“李老三真是胆大包天,尽然为了他父亲之死大闹将军府。”
在漠北之战中,霍去病、有琴巽、李敢、杨超四人义结金兰。李敢之父李广因为年纪大,大将军卫青让他和右将军合为一股从东边进攻单于,后来因为在沙漠中迷路全军覆没。回到大营,因为误会卫青召自己的校尉问话而羞愤自杀。李敢听说父亲死讯,深信是遭卫青陷害,所以才会有这么一出大闹将军府。
霍去病跟着有琴巽急步向外走去,汪若溪也跟着他们去了。大将军府汪若溪还是第一次来,朱漆大门上方悬着“大将军府”的匾额,大门两侧,立着两只威风凛凛的大狮子,还有着甲提刀的士兵守卫。径直走进去,约摸两百来步的距离,便见得正堂,前有一块不大的场地,周边摆了各类兵器。
还未进门就听到了府里一片喧嚷声,推门入内,管家正和几个侍卫死死拽住李敢,嘴里还不停劝慰李敢道:“小爷,你这是为何?可万万使不得啊。”
一旁的卫青被平阳公主扶着,胸前一处伤口正在冒血,染红了大片衣襟。卫青右手还提溜着一把带血的剑,指指李敢,欲言又止。霍去病愣了一下,快速奔到卫青身侧问道:“舅父,可有大碍?”
卫青将手中带血的利剑交与霍去病,无奈地说道:“我无大碍,既然你来了,就把他带回去吧!此事切勿声张,惊动了皇上,恐怕李敢小命难保。”
霍去病接过利剑,恭声道:“紧遵舅父之命。”卫青在平阳公主的搀扶之下进入内室,霍去病命管家将李敢放开交给自己。李敢并不领情,还是骂个不停,道:“卫青,我要杀了你。”
霍去病也不理会他的谩骂,和有琴巽拉着他就往大将军府外走去。汪若溪不停相劝,“李敢,你父亲的死不关大将军的事,你怎可伤了大将军。我且告诉你,你要再这样下去,迟早也会…”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多了,捂嘴不言。
历史的长河造就了成千上万的英雄,郁郁不得志的也占了部分。就像李广这样武艺超群的也在内,所谓‘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也就是最好的写照。
霍去病的府邸没有大将军府恢弘气派,但是依旧比长安城其他高官的府邸好上不止千万倍。皇上最近又在替他建造新的将军府,听说比大将军府还要好。进入内院,两人放开李敢,霍去病抛去手中带血的利剑,恨恨的说道:“李敢,你竟敢连大将军也敢杀,我看你是嫌命太长了,幸亏大将军不予追究,要不然我第一个上去杀了你。你滚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汪若溪沉默了一会儿,来到霍去病身前,凝视着他道:“你且勿动怒,李敢易冲动,明天我找他说道说道,让他去给大将军和公主赔个不是,这事就算过去了。大将军不是也不想声张嘛。”
有琴巽也在胖附和道:“是呀,若溪说得对。四弟就不要生气了,李老三就是这牛脾气。”
霍去病轻一颔首,含笑道:“罢了,不提这窝心事。大哥既然来了,就留下来陪我喝一杯吧。”
不一会儿酒菜端上桌,霍去病让管家捧来皇上御酒一坛,三人开怀畅饮起来。酒到酣时,霍去病轻柔笑着,眼光似水般的看着汪若溪,顺势抓住她的手。若溪慌乱地看着坐在对面脸色煞白的有琴巽,下意识地就要抽手,抽了两下,霍去病握着的手更加紧了,宛如铁箍勒进肉里,汪若溪疼的心都在微颤,只有默默地任由霍去病握住,一动不动地坐着。
有琴巽目光凝在霍去病和汪若溪交握住的双手,心里一阵酸楚,全然不能接受。若溪目光游离在两个男人之间,浅笑着,强自无事地瞪向霍去病。霍去病举起酒杯,笑着说道:“大哥,小弟这杯酒敬你,多谢大哥替我照顾若溪这么久。”说着也举起了两人交握的手。
有琴巽面色依旧苍白,举止却已恢复如常,客套一番后,举杯一饮而尽。温和儒雅的和霍去病谈着无关紧要的话,只是视线每每看向汪若溪就自动避开,一眼都不看她。
霍去病自始至终都握着汪若溪的手,若溪一直低头摆弄着腰间的玉饰。心里百般滋味,千种酸楚,无法言表。遂对霍去病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宫了。你们慢慢喝着!”
霍去病甚是怜爱地盯看她一会儿,放开她的手,轻点下头。
有琴巽忙起身,拱了拱手道:“四弟,天色已晚,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我陪着若溪一道回去了。”
霍去病看着桌上的残菜剩羹,抱拳淡笑道:“即使如此,也不留大哥了,路上伴我照看着点若溪。”
有琴巽点头转身随着汪若溪一块相继离去。出得霍府,一路向未央宫奔去,两人一前一后,距离总是不会超过两米。在这段短短的路途里,汪若溪双脚像是被灌了铅一般,举步维艰。她本想停下脚步,跟有琴巽解说点什么,起码这样可以让她回去睡个好觉。几次欲转头的瞬间,却被内心里的一个声音叫住,一旦转身,她该跟有琴巽说些什么呢。
入秋的长安夜晚还是有些凉凉的,月下一对人儿一前一后向宫门走去。汪若溪在宫门前停下,转身看着依然离自己两米距离的有琴巽,鼻子一酸,豆大的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滴落,泪珠被晚风一吹,滴落在在了汪若溪的鞋头。
有琴巽温和一笑,轻柔说道:“起风了,快回去歇着吧!”
这句话是这么熟悉,下午的时候在霍去病的怀里他还这么跟她说过。只是现在说这话的人已经成了另一人。汪若溪欲言又止,只是点点头就朝宫里走去。
回到昭阳殿,春梅早早在殿门口恭候。宫里到处都点上了灯,天边红彤彤的斜阳将整个未央宫都笼罩在郑凯之下,汪若溪刚要踏进昭阳殿,忽地一顿,转身对春梅说道:“这么早回去也挺无聊的,自打回来还没见过皇上呢。走,去宣室殿。”
春梅紧随其后,主仆二人不急不缓地向着宣室殿的方向走来。苏文正在殿外吩咐着宫人做什么,远远瞧见汪若溪向这边走来,眼珠子转了转,就进入了内室。
武帝正盘腿坐在榻上批阅简书,嘴里不时发出一两声轻咳,提笔的手随着轻咳抖动着。苏文忙递过来一杯茶,道:“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我刚看到若溪姑娘向这边来了,皇上见是不见?”
刘彻轻呷了口茶,身子斜靠着,脸色有些苍白,气力稍大就会忍不住的轻咳几声。还未进来,汪若溪就听见了几声轻咳,来到近前,行礼后坐在床榻边,道:“半年未见,你已苍老了许多。”
刘彻挥挥手,示意让下人们都退下。刘彻直起身子,伸手将汪若溪鬓边的一丝乌发拨到耳后,温和笑道:“此番漠北之战听说你为了救霍去病还受了伤?”
汪若溪笑笑,道:“沙场本就刀剑无眼,霍去病乃三军之首,只要他不出意外,漠北之战才能大获全胜。我只不过是想替你分担解忧罢了。”
屋里的烛台跳动着,两人的影子想皮影戏时的映在窗上,只不过少了那份精彩。武帝默默无言,侧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从未来的世界到现如今的历史时代,她无怨无悔的跟着他过去半生,默默地支撑着他。刘彻靠近到她身侧,握住她的手,虽然在屋里,但是他的手还是有点冰凉。汪若溪也不挣脱,冲他微微浅笑。
刘彻缓缓抽回手,三四十岁男人的沧桑在他脸上也毫不客气地显现。汪若溪一言不发地望着他,手情不自禁的轻触那满头的皱纹,眉头深锁,淡然道:“你我虽都不属于此,不知从何时起,都已经把自己当成是这里的一份子了,可能是有所眷恋,所以就把心留在了这里。”
刘彻捂嘴轻咳了几声,头上的青筋也跟着隐隐跳动着,汪若溪扶着他半靠着。他缓缓出口气,道:“这李少翁所炼丹药业不过如此,朕吃了良久也不见效果。”
汪若溪心中诸般情绪尽显,时间的推移就连这个他最不相信岐黄之术的人也相信了。两人也都在刻意回避着什么,刘彻只字未提,她也不好说。忽地,面上闪过几丝黯然,心里乱成一锅粥,蹙眉道:“方士所言岂可当真,你我都清楚中国五千年的历史中还从未有过长生不老。”
第二日早朝,刘彻颁布诏令:霍去病、卫青二人皆因漠北之战加封大司马衔,霍去病属下各级校尉将军皆有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