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大火

　　她紧抿着唇，面色平静。
眼里却蓄满了泪。
荀浓绮忽然开口不知说什么。
“这是真的危险。”荀浓绮只好重复，希望她明白自己是为她好。
“我知道。”她梗着脖子说，语气很平静，眼泪却是一滴一滴的从眼里溢出来：“我要陪着阿姐。”
荀浓绮心尖一颤，眼前眼里含泪的夏晓和泪眼婆娑的狼狈女孩恍惚重合一瞬。
“那便去收拾衣服。”
便试试看吧，若是她真与韶修竹勾结，明处也比暗处好对付。
夏晓松开手，果真小跑去拿衣服。
夏晓跑到床榻，心中想她果然喜欢弱的人，谢彦文是这样徐瀚泽是这样，那个柏如之也是这样。
哼，夏晓伸手摸到脸上的泪。
心中有些不自在，自己可是从五岁开始就不哭了。
不过夫子说的对，以退为进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利馥同荀浓绮对视，了然的点头。
她会看好她。
马车是连夜出发的。
夏晓看着靠在窗户上睡着还皱着眉头的荀浓绮，指尖微动。
视线落在她深深皱起的眉心处，指尖抬起想触碰还没落在眉间，夏晓收回手。
她歪头看向自己那一侧的窗外。
城中和自己第一次来是不同的光景。
那时虽是冬日，阳光却是难得的好，阳光洒在这遍眼都是的红砖绿瓦上，高高飘起的商铺招牌，侧边的马车，川流不息的行人，街边小摊小贩叫卖的声音，八街九巷处处人声鼎沸。
如今花灯初上，夜晚阑珊，满街灯火，吆喝声隐隐传来，那边的瘟疫让大家心中害怕却并未影响正常生活。
只是巡逻的高大士兵增加了不少。
自从抄完了贪官，银子大部分花在军部。
即便是巡逻的士兵身上的装备也好了不少。
由此可见被贪的何止黄金万两。
城里的百姓增加了好多，摩擦少不了，矛盾急剧增加，好在巡逻的士兵够多，往往在引起骚动前解决。
打架的好解决，造谣的却是不好抓。
夏晓抬头望去，积云散去，希望明日的天气好些。
春雨绵绵断断续续下了十日，也该停下。
夜晚的路不好赶，速度低了很多。
没有人察觉远处的小道有一批人马抄的近路。
由利馥带头，挑选了一支精英队伍，快马加鞭赶往村子。
按照时间来算她们大致会比自己早到半日。
马车行驶的不快，荀浓绮靠在窗户边昏昏沉沉不知道睡了多久。
意识沉入深处。
徐瀚泽还是一身白衣，年纪却小上不少。
他站在大树下，周边春意盎然，花草遍地盛开，树叶摇摇晃晃落下几片落叶洒在他脑袋上。
他抿着唇，看上去不太高兴，
远处好像有人他人的笑声，开朗的像清晨高歌的鸟鸣。
“你怎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哈哈哈哈哈，该，谁让你惹她，哈哈哈哈哈哈。”
荀浓绮从树上往下看去，却看不清远处，只能看见树下徐瀚泽的脑袋。
那声音也听不清楚，像是从水下传来，水面随着声音荡出波纹。
更听不清晰。
荀浓绮好奇这是在笑什么，晃动着想下去看一眼。
却听见徐瀚泽小声的哼了一声。
像是受委屈还被嘲笑的可怜小孩。
荀浓绮也跟着忍不住笑，只是发不出声音，或许发出声音自己却听不见，她看见徐瀚泽似有所感抬眸往上看，又垂下头。
荀浓绮还欲再看，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化。
月亮挂的很高，银色的月光洒在树上。
这颗茂盛的大树，一刻不停的在往下掉枯黄的叶，一夜之间它失了生命力。
这一片绿色的草地也暗淡色彩。
他的个子高了些，紧抿着稚嫩的唇。
分别对他来说并非不能接受，只是来的太快，他心中有些不适。
不远处的树下原本的石桌上摆满酒壶，酒盏打翻，酒水全洒在土里，空了的酒盏在石桌边缘摇摇欲坠。
好像不久前还有人拿着酒盏饮酒，只是不知为何，这人忽然不见，手中的酒盏落在石桌上。
荀浓绮看着徐瀚泽站的笔直，眼底有还不懂如何遮掩的一抹失落。
知道晨曦升起，那颗大树上的叶子落得光秃秃，只剩下枝干。
阳光洒在大树的枝干上，像火点燃纸张，触碰阳光的枝干变得焦脆，不过片刻枝干落地，在半空中化成灰烬。
荀浓绮的心被一只大手揪住，心脏跳动艰难，难受。
她试图上前，却抬不起脚。
她听到一声叹息。
少年的声音还是稚嫩，荀浓绮往日也听过徐瀚泽叹息，多数时候带着无奈。
而这声叹息带着无奈，更多的是恍惚茫然，夹杂细不可闻的哀痛。
灰暗吞噬大地，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化。
绿地变得荒芜，泥土干涸变得浑黄。
熟悉的身影一步步上山，他似乎受了极重的伤。
脚步缓慢，嘴唇惨白，一双眼没有情绪，行尸走肉般停在某处。
无声的泪珠划过他苍白的脸，一身白衣灰尘扑扑。
他缓缓跪下，沉重的磕头，一把火从远处席卷。
浓烟上升，徐瀚泽不躲不避，好像失了逃生的欲望，任由大火从山脚席卷而上。
他最终还是动了，火焰伤不了他，只是让他变得更加孱弱。
他低低咳嗽却不是因为浓烟。
荀浓绮心脏揪的疼，闷哼出声。
火焰的温度带着疼痛的炙热。
荀浓绮看着火焰烧到脚下，火海中，从远处窸窸窣窣的传来声音。
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好疼——好疼！救救我！”
“你为什么不救我？你为什么不救救我们！”
“军师！怎么办！她打过来了！”
“你为什么不再一开始就杀了她？”
......
“杀了她！杀了她！”
“杀——了——她——”
不同声响，男女老少的声音逐渐冗杂混合，最终融合成三个字，不断此起彼伏响起。
带着蛊惑人心的声音像超声波一阵一阵袭向荀浓绮。
荀浓绮伸手死死捂住耳朵，却遮挡不住声音。
她看见黑灰的影子，像是人型，却又不是，它们越过她，朝徐瀚泽奔去，一遍又一遍穿透他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