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厚此薄彼

回到琼华苑，刚才还觉得前院闹哄哄的，现在竟然安静了下来，想来也是大夫人遣散了宾客。一想到刚才首领太监提出想见见温玉沁，温玉瑶就觉得颇有意思，不觉嘴角都开始微微上扬。
很快天色暗淡了下来，红叶在小厨房炖了些鸡汤，温玉瑶先让红叶送了一些给宋氏。今日实在是遇到了太多的事情，她觉得有些疲乏，随便喝了几口，便打发了红叶离开。
一直到天都开始擦黑，整个温府静悄悄的，连当时为了给温玉沁庆贺生辰的宫灯都被家仆取下，整个温府被一片黑暗所笼罩。
温玉瑶看着桌上的油灯，灯芯燃爆灯花，原来同样是今夜，前世与今生，时移世易，已经过得完全不一样了。
一阵细碎的脚步传来，温玉瑶抬起头，就看见琉璃端着一盏小盅走了进来。
小盅被琉璃恭敬地放在温玉瑶身前的桌上，温玉瑶伸手，轻轻试了试小盅的温度，然后浅浅一笑。
“琉璃，这是祖母院中小厨房炖的燕窝吗？”
琉璃抿了抿嘴，不敢反驳，深知自己离开小院太久，就算小姐要追究，自己也无从解释，便只能闭上嘴，直直的跪了下去。
温玉瑶浅浅一笑，打开小盅，看到里面炖的软烂的血燕，随手取了瓷勺，轻轻搅动。
“今日发生的事情，祖母知道了吗？”
这个问题让琉璃有些猝不及防，她嗫嚅着良久才咬牙道：“老夫人知道了，大小姐自己做的孽，让温府蒙羞。老夫人已经让大小姐在祠堂罚跪三个月，大夫人知道这个消息，非要跟大小姐一起罚跪，还是大老爷让几个嬷嬷把大夫人架走，这才平息了这场闹剧。
温玉瑶想了想，抿了一口血燕，微微一顿，随后又道：“宣旨的公公见到大姐了？”
琉璃目光不经意的扫过温玉瑶，连忙又道：“没有，大夫人亲自去跟公公说，大小姐在凉亭陪几个小姐喝茶，受了风寒，当时就不舒服，请了府里郎中看过，吃了郎中的药，已经熟睡，就没有去见公公。”说完琉璃顿了顿，又道：“大老爷后来又给了那个宣旨太监好大一个钱袋，大夫人得知之后，还有些不痛快呢。”
大夫人爱钱，这么做倒是也说得通，但温玉瑶关心的明显不是这个。
“大姐身体一直娇弱，今日天寒地冻的，祠堂里放了炭火吗？她身上衣物可还够？”温玉瑶漫不经心的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琉璃连忙点头道：”够的够的，大夫人让管事嬷嬷在祠堂放了好几个火盆，又准备了鹅毛软垫，还亲自将大老爷从凉州带回来的狐裘送到了祠堂，二小姐不必太担心。”温玉瑶轻轻嗯了一声。
此刻的琉璃有些如芒在背，只觉得上午还如同不经事的少女一般的温玉瑶，此刻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相顾无言，良久之后，温玉瑶起身道：“琉璃，你去烧些热水，伺候我洗漱吧。今日太累了，我想早些休息。”
琉璃连忙起身，又恭敬屈膝道：“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褪去钗环，洗漱之后，温玉瑶推说身体不适，让琉璃不用守夜。琉璃心中不安，但不敢反驳，又见红叶也未在房中，便应声离开。
温玉瑶躺在床上，虽然周围静的出奇，但她完全没有睡意。
前世自己受辱，又没赶上母亲丧礼，本就已经身心受挫，可是老夫人觉得此事有辱门风，不顾自己当时身受重伤，又惊吓过度。直接让嬷嬷实施家法，一顿鞭刑之后，自己就只剩一口气，就算这样，老夫人依然将自己锁进祠堂，不许任何人探视。还是姨母大宋氏从表哥口中得知了此事，不顾温府众人阻拦，硬闯进来，才将当时已经高热昏迷的自己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经历了此事之后，就算大夫人为了二房财产，将自己送给内侄做妾，受尽苦楚，老夫人也不曾替自己争取过分毫。
如今同样是有辱门风的事情，只是因为她的母亲还活着，又是老夫人的嫡亲孙女，就只是大事化小，罚跪祠堂便草草了事。自己父亲是庶出，但是对嫡母尊敬，对兄长爱护。结果父亲离世之后，自己在祖母心里，恐怕连温玉沁一根小手指都比不上。
温玉瑶心中不甘，将手紧紧握住，一直到指甲已经嵌进皮肉，露出点点猩红，疼得温玉瑶微微颤抖，方才作罢。
此刻的温玉瑶觉得身体很冷，厚重的棉被丝毫不能带来半点暖意。便忍不住坐起身，点燃了床头的油灯。
一抹灯火让屋子里的陈设明明灭灭，温玉瑶被一点光亮闪到了眼睛，定睛一看，温玉瑶看到桌上琉璃从老夫人那里端来装有血燕的小瓷盅正被灯火照处点点光斑。看到瓷盅，温玉瑶忽然想到了什么，那会自己并不觉得饥饿，便只是随意吃了一口，当时就觉得味道有些奇怪。
想到这里，温玉瑶起身走到桌前，又点亮了桌上的油灯，借着灯光仔细观察，忽然发现血燕中掺杂了一些黑色的细碎颗粒，仔细去闻，除了浓郁的红糖香味，还有一种很异样的淡淡腥味，若是血燕还是热的，那这个味道绝对会被红糖的香味所覆盖，偏偏自己没有吃完，琉璃又粗心的没有端走，这才让温玉瑶闻到了冷却之后露出的异味。
老夫人喜欢用红糖和牛乳一起炖燕盏，自己去拜见老夫人时，也吃过几次。今日的血燕中这些细碎颗粒，让温玉瑶心头一跳，随后她快步走到妆匣前，取出平日不常用的梳头油，将瓷瓶中的头油倒在痰盂中，用丝帕用力擦拭干净瓷瓶，又将丝帕放在灯火上，燃烧殆尽之后，这才走到桌前，小心的取了几勺掺杂了黑色颗粒的燕窝放进瓷瓶，然后小心盖好瓷瓶，将瓷瓶重新放进妆匣中。
做完这一切，温玉瑶吹灭了灯火，回到床榻上。今日一幕幕有依次在脑中上演，这一次，她翻了一个身，虽然睡得不安稳，但一直困扰自己的梦魇却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