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哪个时代的观念

　　然而到了饭桌上，程凝冰看着不顺眼的程凝雪，又开始挑刺，“哎哟，这菜怎么这么咸，真是要咸死人了。大姐，你这是怎么做的，放盐也不知道节制点。这样的东西怎么能吃，我不吃！”
话音刚落，她就准备扔下筷子走人。这下，程凝雪忍无可忍。
她辛辛苦苦做饭，程凝冰还这么不知趣！
“程凝冰，你有本事别吃，没本事就别在这里对我做的饭菜指指点点！”她实在是忍够了，真要动起手来，她可不会手软。
程凝冰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回嘴，“我凭什么做饭？你是大姐。”
“从何时起，年龄大就意味着要下厨？这是哪个时代的观念了？”程凝雪边说边激动地拽住了程凝冰的袖子，仿佛要跳起来一般。
见局面不妙，杜韵语立刻上前拉住程凝冰，带着维护的口吻劝说：“你年长一些，她年纪小，让一让她也是应该的。何必生气呢？不管怎样，她都是你妹妹，让步一下又何妨？”说着，她一边劝解一边紧紧护住程凝冰，显得格外心疼。相反，作为大姐的程凝雪，却像是没人关心的孩子。
程凝雪并不想与她们争执，但心里难免有些不愉快，对这种氛围感到反感。她赌气似的吃了几口饭，便索性放下筷子不再吃。
到了晚上，当一切安静下来，准备就寝时，程凝冰仍在外面唱歌。等到程凝冰出门，程凝雪毫不犹豫地锁上了门。
“大姐，大姐！”程凝冰被关在门外，喊了半天也无人应答。
最终，她沮丧地跑到杜韵语的房间去诉苦。
而此时，程凝雪已经熟睡，房门外的声音不断。杜韵语唠叨着：“你这个做姐姐的，晚上竟然不让妹妹进屋，真是不知道怎么当大姐的。”
程凝雪被唠叨声吵醒，她知道杜韵语有些老派的思想，现在她终于体会到程凝冰为何曾想要逃离。
“妈，晚上程凝冰自己要出去，耽误了回房间的时间，我怎么知道她有没有回来？我就按时睡觉了，难道睡觉还要留个门吗？如果放进来个小偷，我们家又没什么钱，万一小偷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事，怎么办？”程凝雪模仿着那些夜晚恐怖故事的情节，小声在杜韵语耳边讲述，吓得杜韵语浑身发抖，仿佛随时准备逃跑。
而程凝冰则是眼睛瞪得圆圆的，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程凝雪轻轻抿了抿嘴唇，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要是不怕，就别和我一个房间睡了。妈房间里不是还有地方吗？看今天妈妈吓成这样，你不如陪她一起睡吧。”说完，她打了个哈欠，转身进屋躺在床上继续睡觉，不再理会程凝冰和杜韵语。
夜深了，两个小家伙还在闹腾，就由他们去吧。这个夜晚似乎异常动荡，杜韵语感到不安，便拉着程凝冰与她同榻，但程凝冰自幼娇生惯养，不习惯与人共枕，于是在深夜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留下杜韵语孤身一人。
半夜，杜韵语起床上厕所，四周的雾气弥漫，以至于几乎看不清路。心中害怕的她，小心翼翼地好不容易走到了茅房，却连裤子都未来得及脱，便急忙跑回了屋内。这时，她听到门口传来一个声音：“谁？”那声音主人的体型中等，面容却难以辨认。
程凝雪听到门外的喧闹声，迅速披上一件衣服跑了出来，“妈，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在这里？这么晚了还不休息，等到天亮你会没精神的。”正当她想要细看门口的情况时，杜韵语一抬头便晕厥了过去。
天还未亮，程凝雪已向邻居王大娘借来了一辆车，带着杜韵语赶往镇上的小医院。检查结果显示并无大碍，只是昨晚受到了过度的惊吓。
在医院，程凝雪瞥了一眼杜韵语，从旁边的茶几上拿起一个苹果，开始用刀削皮，然后递给杜韵语，“妈，昨天晚上你看到了什么？”杜韵语没有回答，只是咬了一口苹果后放下了。
程凝雪回想起昨晚的情形，当时她只顾着照顾地上吓得瑟瑟发抖的杜韵语，并未注意到门口究竟站着什么人。现在看来，想要问个水落石出似乎不太可能了。
“别再问了，我们赶紧回家吧。”杜韵语沉默良久后才终于开口，一开口便是想要回家。程凝雪虽对这位女士的古怪行为心存疑惑，但并未多言，只是叫了一辆三块钱的车，匆匆向家赶去。到家后，程凝冰看见两人回来，立刻嚷嚷着要吃饭。
这一次，杜韵语没有叫程凝雪帮忙做饭，而是独自一人下厨，做了西红柿鸡蛋和一些青菜叶子。程凝雪心里暗自惊讶：今天是怎么了吗？记得过年的时候才吃过几个鸡蛋，怎么今天就突然开荤了呢？
程凝雪一头雾水，而程凝冰却是吃得津津有味。
杜韵语的脸色却阴沉如水，这让程凝雪不禁频频投以疑惑的目光。难道她这个寡母是打算重焕青春了？杜韵语被程凝雪的目光盯得心神不宁，手中的碗筷重重地放在桌上，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快吃饭！”
话音刚落，她便匆匆吃了几口，然后就不再进食。程凝冰见状，更是噤若寒蝉，只敢小口小口地吃着鸡蛋，急忙逃之夭夭。
如此一来，只剩下程凝雪一人，她望着满桌的菜肴，食欲大开，开始大快朵颐。
在她尚未吃饱之际，杜韵语已在里屋开始噼里啪啦地整理起东西。程凝雪连忙冲过去，喊道：“妈，你在做什么？我的房间自己会整理的。”
她突然想起，昨天从黄主任那里拿到的通告还在房间里，怎么就忘了这件事！
杜韵语对程凝雪的房间早已熟悉，她一进门就看到了桌上的文件。起初还以为那只是一张无关紧要的纸张，差点就把它当作废物丢弃。幸好及时察觉，才没有酿成大错。
程凝雪急匆匆地从杜韵语手中夺回文件，“妈，你去休息吧，房间我会自己打扫的。”
杜韵语皱着眉头，不悦地瞪了她一眼，将扫把塞给程凝雪。
“快收拾干净，等会儿有人来，至少你的房间能见人。”
程凝雪能感受到杜韵语对她的不满，若非知道自己是亲生的，她几乎要以为自己是被领养的。但想想杜韵语的家境，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午时未到，果不其然，外面来了一群人。
他们的穿着打扮与本地人大相径庭，杜韵语见了，也寒暄了几句，并嘱咐程凝雪照顾好程凝冰，让她们俩待在房间里。
“听说是镇上来的人？”程凝冰小声嘀咕，接着又说，“大姐，你看看你，整天像个老尼姑似的。现在妈总算是想通了，想要改头换面了，你别到时候拖累了我们。”
程凝冰那双桃花眼里满是算计，仿佛要把她的心事全都暴露出来。
“以妈的脾气，这种事不可能发生的。”
杜韵语的本质，程凝雪是明白的。那是一种深植于骨髓的农妇性格，对于非分之想，她从未有过。
然而，昨晚杜韵语在门前究竟瞥见了何物，令程凝雪百思不得其解。
随着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程凝雪小心翼翼地透过门缝窥视，只见一位身强力壮、身着灰色衣物的男子背对着她，站在杜韵语面前，他们的对话声音微弱，难以辨识。
杜韵语显得格外小心谨慎，聚精会神地听着那男子的话。
“大姐，妈都跟你说了，你还敢偷看！”程凝冰发现程凝雪正趴在门口偷窥，便毫不顾忌地大声喊道。
这动静惊动了门外之人，他转过身来，目光如炬扫过程凝雪的脸。
程凝雪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貌，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惊呼道：“黄主任，怎么会是您？”
今日的黄伯江装扮得异常时髦，身着八十年代最流行的西装背心，头发抹得油亮，看上去比往日年轻了十余岁。
程凝冰一见到黄伯江，刚升起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
这老头子有何吸引力？在村中不过是个主任，无甚实权。
她头也不回地走回房间，而程凝雪此时却在思索如何将通告发出，她还得安排人前往东江边勘察土地。
黄伯江打量了程凝雪一眼，亲切地说道：“昨晚本想告知你今日带你去东江查看土地，不料你们早已歇息，今晨我去了镇上一趟，回来便直奔程家姑娘这里。”
他满脸堆笑，仿佛要将眼前的程凝雪供奉如佛爷。
这让程凝雪一时摸不着头脑，难道天上下红雨了吗？
黄伯江竟然主动前来她家提供土地？
“原来昨晚吓坏我妈的人是你啊！”
从门外传来的男声将程凝雪的思绪拉回现实，她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肤色黝黑的年轻人悠闲地走了进来。他身穿一件五彩缤纷的短袖衫和一条破洞牛仔裤，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嘴里叼着烟，不时地深吸几口，看起来就像个典型的小混混。
程凝雪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记忆，提醒她这个人正是她的双胞胎弟弟。除了他们脸上还有些相似之处外，她真的很难看出自己和眼前这个人有什么共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