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主任看着这个看似不羁的小伙子,却并未生气,反而温和地说:“昨晚是个误会,因为来晚了,加上天黑得看不清路,你妈妈没认出我来也很正常。”
旁边的杜韵语也点头附和道:“确实,确实是个误会。要是知道黄主任会来,我肯定会提前准备好茶水迎接,怎么会让您受惊呢?”
在村里的官员中,肖村长向来话不多,而黄伯江则是出了名的圆滑。昨晚他可能本打算做些什么秘密勾当。
程凝雪决定不再追究黄伯江的过错,耐心地说:“黄主任,人总是要服老的。您这把年纪了,晚上还是少出门为妙。万一出了什么事,给别人添麻烦也不好,对吧?说句不好听的,到时候若是动都动不了,谁去帮谁收尸还是个问题呢。”
这番话让黄伯江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一片惨白。
见他听进去了这番话,程凝雪也不想胡搅蛮缠,于是惋惜地叹了口气说:“您是个明白人。”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如果黄伯江下次还敢来她家,她不拿棍子赶他出去才怪。
“程家姑娘真是心思细腻,考虑周到。”
黄伯江咽了咽口水,有些不情愿地说。
昨天正是因为没能尽兴,今天才想来再看看。没想到程家的这位小姐现在像个精明的人精一样,把他的那些事情看得一清二楚,眼看就要瞒不住了。
杜韵语紧张地揉着手心,看着程凝雪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心里暗想是不是之前没看清楚这个大女儿的真实面目,怎么感觉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黄主任,我也有件事没想到,东江那边的地,您打算什么时候分给我家?”她可没忘记正事,尤其是好不容易从困境中争取到的利益。
杜韵语一听提到东江,不由得紧张起来。
“妈,东江的土地分配,您得去问问黄主任。”程凝雪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
杜韵语疑惑地望向黄伯江,而他还沉浸在被程凝雪突然提及的错愕中,一时半会儿没能回神。但黄伯江毕竟在肖永杰身旁待了许久,应付这类突发状况颇有一套,于是随口编造了一通,“哎呀,是这么回事,你们家闺女昨天拾金不昧,善行感动了村长。村长得知你家情况后,决定将东江的土地分给你们。”
听闻这喜讯,杜韵语的脸上顿时绽放出笑容,急忙握住程凝雪的手,眼中满是欣慰与喜悦,“凝雪啊,当妈的以前确实没太关注你,以后有什么事,多跟妈分享。”
程德元看着家人之间的互动,心中不禁生出疑问,不解地开口,“东江那块地又不是什么好田,将来还得开垦,妈,您高兴个什么劲儿啊?我说不定能弄到更好的土地呢。”
听到儿子的话,杜韵语笑得更开心了,放开程凝雪的手,语气中透着对儿子的期待与信任,“德元啊,你是我们家唯一的男孩,不管良田还是瘠地,将来你肯定能有所作为,妈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程凝雪听着母亲的话,心里却有些凉意,杜韵语重男轻女的观念根深蒂固,从她的态度就可见一斑。确实,年轻守寡,独自抚养三个孩子,程德元在她心中自然成了家中的顶梁柱。
黄伯江在一旁观察着这一家人的互动,刚才自己的话似乎已经被忘到了九霄云外。他正想悄悄离开,却被程凝雪叫住,“黄主任,不如今天就带我们去东江的那片土地看看吧?”
“东江?”黄伯江低声重复,眉头微蹙,心思急转。
东江的地,按理来说,应当归程凝雪所有。然而,肖永杰昨日夜间企图窃取分地通告,未料被杜韵语撞破。今日,程凝雪无意间透露出肖永杰曾言欲带她前往,此事若让肖永杰得知,恐怕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报复。
黄伯江想到此,不禁打了个寒颤,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程凝雪见状,疑惑地问:“黄主任,外面风大,您是不是感到寒冷了?”她打量着黄伯江那粗糙的肌肤,似乎并不相信他会因寒风而颤抖。
这时,杜韵语急忙从屋里拿出一件衣服,正欲递给黄伯江。程德元一眼认出那是自己的衣物,立刻阻止杜韵语,愤然说道:“妈,那可是我最珍贵的衣服,您怎么可以随意拿出来?”
杜韵语连忙安抚,将衣服重新交还给程德元。
黄伯江目睹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下垂,几乎要对这母子俩投以白眼。幸好程凝雪并未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小动作,转而提议道:“黄主任似乎并非因为寒冷,不如我们一同去看看东江的土地如何?”
程凝雪耐心地再次提出邀请,但第三次时,她的语气已有所不同。
黄伯江察觉到自己袖口中露出的通告,身体顿时僵硬。他清楚程凝雪对东江土地的重视,也知道若真与她对抗,自己并无多大胜算。
然而,程凝雪手中握有肖永杰签署的通告,一旦公之于众,不仅东江的土地将归她所有,肖村长的声誉也将荡然无存。
黄伯江内心叹息,感到自己处境艰难,无奈地说:“东江离此地有十里之遥,你们打算如何前往?”
程凝雪听后心中一喜,迅速回应:“黄主任,这还不得看您的安排?您身为主任,若是与我们徒步而行,岂不失了您的身份?”
她坚信,像黄伯江这样的主任,身边定会有人愿意为他效劳。
话音刚落,黄伯江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黄伯江心中暗自思忖,若他拒绝,岂不是显得自己这个主任毫无威信,难道要承认自己无能为力?
他脸色一沉,断然道:“走,我们乘车前往。”
程凝雪听到这话,便扶着杜韵语跟随黄伯江向外走去。程凝冰见状,心生羡慕,毕竟在这小镇上,能拥有汽车的人家寥寥无几,更何况这是黄主任的座驾。
她不禁探头向外张望,内心满是不平。程德元见女儿这般模样,忍不住劝慰道:“别总盯着别人的车了,不就是一辆车嘛,我们将来也会有的。”
程凝冰本就憋着一肚子火,被父亲这么一说,更是忍不住发泄出来:“凭你也想有车?”
话音刚落,她扭头就走,不再理会身后的人。
黄伯江刚踏出门槛,便看到小李在外等候,向他打了个招呼。小李迅速走近,问道:“黄主任,事情处理完了?”
他瞥了一眼程凝雪母女,心中暗想黄主任手段高明。然而,还未来得及得意,就听黄伯江吩咐道:“去东江的田地。”
小李一愣,呆立当场,半天没反应过来。
程凝雪忍着笑意,提醒道:“李叔,我们出发吧,耽误了时间,中午大家都要饿肚子了。”
黄伯江看了看天色,估计快到中午了,从这里到东江大概需要二十多分钟。他拍了拍李志成的肩膀,催促道:“走吧,开快点。”
乡间的小路狭窄崎岖,李志成又听从黄伯江的吩咐加速行驶。杜韵语哪里经得起这样的颠簸,勉强忍耐着坐在车上,到达目的地时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
黄伯江看着眼前这位面色苍白、疲惫不堪地坐在地上的女人,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怜悯。尽管杜韵语年岁已高,但她的容貌依旧保养得宜,有种病态的美。
他正欲伸手搀扶,程凝雪却已抢先一步,挡在了他的前面,将杜韵语扶起,关切地问:“妈,你还好吧?这么颠簸的路,辛苦你了。我们回去就不麻烦李叔送了。”
黄伯江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难道是他送错了东西?
李志成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头,轻声笑着道歉:“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妹子,刚才我只顾着开车了,没注意到你不舒服。早知道你说一声,我就慢点开了。”
他只是个听从命令的人,黄伯江让他快点开,他自然不敢违背。但现在,他觉得有必要说些好话,以免引起旁人的闲言碎语,影响了自己的前途。
程凝雪并没有继续追究这件事。
杜韵语轻轻摆了摆手,等情绪稍微平复后,便站起身来。
对她来说,现在的口粮才是最重要的,身体的不适也只能暂时放在一边。
看到大家都不再纠结于这件事,黄伯江也勉强安慰了几句:“杨家媳妇,要不然咱们在这儿休息一会儿?你看看你这身子骨,再折腾下去可怎么得了?”
说着,他就想靠近一些。
程凝雪伸出手,轻轻环住杜韵语的肩膀:“妈,要不咱们听黄主任的话,休息会儿再走吧?”
黄伯江见状,还想再凑近些说些什么。
但杜韵语心里早已惦记着分地的事情,这都已经在眼前了,她怎能不先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缓了口气后,她开口道:“黄主任也是个大忙人,不能耽误您的时间。我们这些庄稼户里的妇人哪能劳烦黄主任呢?还是赶紧看完就回去吧。”
听到这话,黄伯江打消了刚才的念头。
程凝雪明白,杜韵语迫切地需要东江的土地来谋生,黄伯江再怎么献殷勤也是无用。
然而,当看到东江那贫瘠的土地时,程凝雪不禁感叹自己这二十多年的生活仿佛白过了。地里一片荒芜,杂草丛生,根本分不清哪里是麦苗,哪里是荒草。一眼望去,全都是一样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