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为什么要跟一个小孩打招呼

　　杜韵语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这么不爱学习的人，非要坚持要上学。
她摸着枕头下的几毛钱，心里感到不安。
程凝雪点了点头，早上匆匆吃了几口玉米面粥就离开了家。临走前，她问了顾老师的家在哪里，然后背着书包就跑去了。
黄伯江一大早出来散步，看见程凝雪急匆匆地跑过，刚想打招呼，却又停下了。无缘无故的，他一个主任为什么要跟一个小孩打招呼呢？
程凝雪小跑着，看见黄伯江，但没有停下来。
到达顾山林家门口时，她既高兴又迫不及待。刚要敲门，顾老师旁边的房门走出来一个高挑瘦弱的女孩，皮肤白皙细腻，眉眼温和，看起来像是和顾山林性格相似的人。
“你是？”程凝雪起初以为她是顾山林的妹妹，想要打招呼。
那女孩手里端着一个水盆，往地上一泼，眉眼里露出微笑，玉染的眼眸弯成了小月牙，“你好啊，我叫玉染，是顾老师的邻居，喏，那就是我家。”
玉染指了指一旁的土房子，砖瓦整齐严密，朱红色的砖头砌得整整齐齐，比她家的三间稻草屋气派多了。
再次瞥见顾山林的居所，它与玉染家的房子相差无几，内心难免涌起一阵自卑感。她的家庭条件确实相当不易。然而，这种沮丧并未持续太久，毕竟，作为新时代的女性，她怎能不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你是来找顾老师的吗？”玉染放下手中的水盆，轻盈地朝程凝雪走来，身着一袭乳白色的裙子，长度恰至膝盖。程凝雪注视着玉染缓缓接近，微微侧头，询问道：“顾老师不在家吗？”她怎么会如此熟悉，一眼便看出她是来寻找顾山林的？
“他在的，只是现在正在洗漱。我们家与他家只隔了一道墙，有时候我甚至能听到顾老师在房间里读书的声音，他应该是个勤学苦练的人。”玉染指了指她家的墙壁，带着程凝雪往她家走去，继续说道：“我记得你，小凝雪。”
“真的吗？”这令程凝雪感到惊讶。在她的印象中，对玉染并没有任何记忆，即便是原主的记忆里也未曾提及。
玉染见她这般反应，轻轻一笑，“你不记得也不奇怪，毕竟我小时候抱过你，但长大后我就没有离开过这里。”
程凝雪还没来得及消化玉染的话，房间内便走出了一男一女。男子高大健硕，英俊潇洒；女子则显得娇小玲珑，白皙的脸庞上泛起一抹红晕。玉染看到这两人，便喊道：“爸妈，看，谁来了？”
这声呼唤使得房间内的二人都探出头来，一见到程凝雪，立刻起身迎接，“我说是谁呢，原来是程家姑娘，怎么有空过来这边？”
拉着程凝雪的手，她带她进了内室。玉染的母亲也是那么柔和，像极了江南水乡的女子，眉眼间透着和顺之气，与村里的人截然不同。经过一番交谈，程凝雪对这一家人有了大致的了解：他们早年从城里搬来借住，与顾山林相识后便在附近建了一座房子，之后偶尔回来小住。没想到短短两天，就遇到了来访的程凝雪。
平素里，顾老师家除了偶尔几位家长外，很少有人愿意造访，毕竟这里幽静人稀。故大多数时间，顾山林都是独自一人。至于他与程凝雪的相识，那已是多年前的事了。当年杜韵语还是个年轻姑娘，虽与村里人不甚熟悉，但作为城里人的她，第一眼就被杜韵语吸引。然而，岁月流转，曾经的友谊因失联而逐渐变得陌生。
“回去跟你母亲提一句杜鹃，她自会明白。”杜鹃轻拍玉染的肩膀，将一旁穿着中山装的男士拉过来，“凝雪，别见怪，你薛叔虽是经商之人，但绝不会对你不利。”杜鹃姨总爱开这样的玩笑，让程凝雪一时不知所措。然而，这番亲切的介绍却让她心里暖洋洋的。
“杜鹃姨，您这样说真是……”若真到了卖她的地步，她恐怕还会乐呵呵地帮忙数钱。
随着几人的交谈越发熟络，当被问及找顾老师有何贵干时，程凝雪猛地一拍脑门，意识到自己竟忘了正事，“我原本是来谈卖地之事的，却因闲聊而忘了此事。”于是，她急忙从内室跑出，留下尚未说完话的杜鹃姨，匆匆离去。
来到顾山林家门前，她敲响了门。片刻无声，正当她失望地准备离开时，却听到了渐近的脚步声。“是程家小姐吗？”
顾山林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眼前便是那女孩瘦弱的背影，他心中早已明了来者何人。
薛玉染俏皮地探出脑袋，向顾山林挥了挥手，“顾大哥，您好啊！”
她一边说，一边拉着程凝雪的手，笑容满面地对顾山林道：“顾大哥，如今凝雪就如同我的亲妹妹一般，您若有空，可得好好照看她哦，否则我可是要生气的。”
这番话语中带着撒娇的意味，让程凝雪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她不禁自问，自己何时变成了这般模样？曾经那个高傲的程凝雪又去了哪里？
终于，程凝雪鼓足勇气，抬头望向顾山林，眼中映出他温柔的面庞，“顾老师，请问您将我家在东江的土地卖给了谁？”
薛玉染一听，惊讶地叫出声：“东江的土地？”
她还纳闷程凝雪究竟为何事烦恼，原来是为了这件事！顾山林原本还在想杜韵语昨天未出现的原因，以为是被爽约了，但看到程凝雪的到来，心里便猜测杜韵语可能是遇到了麻烦。
一打听，果然如此。
这让他不由得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孩生出了几分同情。
薛玉染仔细观察着顾山林望向程凝雪的眼神，眸色渐渐深沉，她拉过程凝雪的手，轻声提醒道：“小凝雪，顾老师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她微微眯起眼睛，感慨地说：“起初我并不知道那是你家的土地，还以为是肖村长拿出来做政绩的那块贫瘠之地，没想到竟然已经卖出去了。我家本来也想买的，可惜被别人抢先一步。”
语气中满是遗憾，但随即她又紧握程凝雪的手腕，“不过你别太难过，跟我回家和我妈说一下，说不定明天就能把土地买回来。”
话音刚落，她就准备撒开手往家的方向跑去。
程凝雪急忙拉住薛玉染，“不用了。”
既然有人愿意购买，那就让给别人好了。
“你是不是因为我们认识，所以有些不好意思……”薛玉染轻声细语，头微低，眼神流露出些许迟疑。
毕竟，她与程凝雪的亲近，并未得到对方的明确回应。
这让她不禁思考，自己是否过于多管闲事了。
薛玉染的脸色苍白，如同透明一般，不似常人的健康肤色。
程凝雪轻笑一声，将手轻放在薛玉染的肩上，柔声道：“玉染姐，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家里既然已经决定卖给别人，就不应该反悔。昨天妈妈因为想要卖地出了点小状况，现在还不能出售。但既然是我们的过失，总该听听他们的意见，不管是要还是不要，总得先问问人家的意愿，对吧？”
这道理自然不错，但……
薛玉染心中对程凝雪的怜惜难以抑制，仍试图说服她。
程凝雪洞察其意，连忙劝止：“玉染姐，薛叔和杜鹃婶赚钱也不容易。”
这番话终于让薛玉染放弃了原本的念头。
她们家这些年在外受尽艰辛，因而在村子里建了一间小屋。
思及此，薛玉染便不再多言。
顾山林拿起扫帚，清理门口的尘土，扫除旁边的落叶枯枝，然后向门外的两位年轻女子招呼道：“来，你们聊了这么久，我还没请你们进屋，太失礼了。”
他的院子整洁无比，房檐下的树叶偶尔落下一两片，显然经常有人打理。
“顾老师，您一个人住在这里吗？”程凝雪忍不住好奇地问。
“嗯。”顾山林淡淡地应了一声。
在红砖墙围绕的院落里，程凝雪不禁感到头痛，尽管这里比不上她在城里见过的那些几层高的小楼，但与她家的茅草屋相比，已是天壤之别。她心中暗自期盼，不知何时自家也能建起新房。
顾山林掀起门帘，热情地邀请他们进屋，“外面冷，进来说话吧。”他转向程凝雪，语气转为正经，“对了，程凝雪，有件事我得告诉你，德元昨天没来上课，你知道吗？”
程凝雪一愣，“没上课？”她回忆起昨晚见到的弟弟程德元的情形，心里不由得开始担忧。她从未想过程德元会逃课，如今已过去一整天，想到昨晚弟弟的话，她不禁感到迷茫。
“顾老师，他昨天一天都没去吗？”她带着怀疑再次询问。
顾山林沉思片刻，将这几天程德元的状况详细告诉程凝雪。原来，这个月里，程德元几乎有半个月的时间不在校园，晚上查寝时常被发现夜不归宿，更令人担忧的是，有时早晨还能看见他脸上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