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美不胜收

　　易遥轻推窗扉，举目远眺。一阵和煦的微风拂过，轻轻掀起池塘中的波纹，仿佛是春水被风吻出了层层涟漪。那些随风摇曳的小浪花，在湛蓝天空和洁白云朵的映衬下，竟似一幅生动的仙境图卷。
“真是美不胜收！”易遥情不自禁地赞叹道。
接着，易遥又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说道：“确实很美，可惜我们这里偏僻，没有什么好风景，远比不上县城和省城的繁华。”
这番话听在旁人耳中或许并无他意，但易遥听到提及县城的繁荣，心中却生出了联想，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玉兰姐，”她眼含向往地看着易遥，“我也渴望能去县城读书。”
易遥吃了一惊，忙问道：“你怎么会有想去县城读书的念头呢？”
易遥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她轻声说道：“我听你这么一说，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听到这话，易遥的心情沉重如铅。她清楚菲菲的话中有理。然而，从县城到乡下的距离遥远，菲菲一个年轻女子，怎能让人放心她独自踏上这漫长旅途？
“菲菲，你得和咱娘好好商量一下，让大哥陪你去县城吧。”易遥微微翘起嘴唇，带着几分不满地反驳道：“为啥非得让大哥陪我去？平日里你们都不太管我们！”
易遥耐心解释：“现在情况不同了。奶奶身体不适，爹也没法外出劳作赚钱，家中的经济来源全靠大哥支撑，因此大哥必须亲自送你去县城求学。”
易遥眨了眨眼，忽然笑容满面地说：“其实我是故意逗你的，我怎么可能真让大哥送我呢？我只是觉得这山里的景色太美了，所以想在村里多待些日子。”
听闻此言，易遥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原来你是在开玩笑啊！”她轻松地笑道：“我就感觉留在这里很舒服，暂时不想去县城了。”
易遥并未对菲菲施加压力。
“如果你不愿意去，那就别去了。毕竟你马上就要嫁到县城了，机会多的是。”易遥轻轻点头：
“我会努力的，争取考进县城的学校。”
“对了，菲菲，我昨天看到你家门前新整理了一块菜地，你是不是打算自己种植些蔬菜瓜果，然后拿到集市上去卖呢？”易遥好奇地问道。
易遥再次点头，带着一丝自豪：
“是的，这是我爷爷教我的方法，可以挣些钱。”
“那你打算种些什么来卖呢？”好奇心驱使着提问。
易遥答道：
“我打算先尝试种植几种常见的蔬菜，如果市场反应不好，再考虑其他的品种。我发现我们村的土豆味道很不错。”
说着，易遥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渴望，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舔了舔嘴唇。
“菲菲，你家还缺人手吗？要不让我跟你一起种种地？”大娘带着期待的语气提议。
易遥有些犹豫，不太同意：
“大娘，这样不太好吧……我奶奶身体才刚刚好转，我怎么能让你去劳累呢。”
牧老太太摆了摆手，语气坚定：
“菲菲，你别听你玉兰婶子胡说八道，我现在精神得很呢。”
牧老太太笑眯眯地对易遥说：“菲菲啊，我在这家里住得舒心，你们这儿的一草一木我都看惯了，真是舍不得离开。我想就这么一直住下去，和你们相伴到老。”
易遥心里想，您愿意住就住吧，反正我也管不着。但她嘴上还是客气地回应：“大娘，您能来和我们同住，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牧老太太听了易遥的话，高兴地拍了拍胸脯，说道：“那好，菲菲，你大舅家的红薯长得可好了，我明天去割些回来，给你们蒸上一锅香喷喷的馒头。”
易遥一听，立刻兴奋地跳了起来：“真的吗？太好了！”
然而，易遥随即露出了一丝嫌弃的神情，说道：“娘，咱们家里还有不少苞米棒子，不如还是蒸馒头吃吧。”
牧老太太有些不悦地嘟囔：“可是苞米面不够了啊，你爹还不让我煮糙米面疙瘩汤，连那两个黑馍馍都得省着吃。”
易遥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小声嘀咕：“省着吃也得有东西可省啊！”
牧老太太听见了易遥的嘀咕，易遥赶紧安慰她：“大伯母，别担心，我这里还剩几斤粗粮，您拿去蒸一蒸，分两次蒸熟就可以了。”
易遥的双眼忽地闪烁起光芒，她问道：“真的吗？”
易遥肯定地点了点头：“嗯，我会把我们家的细粮分一些给你们，剩下的粗粮就给娘和你大哥熬些疙瘩汤。”
易遥急忙说道：“那怎么行，这可不行……”
“别担心，大伯母，我不会吃亏的。”易遥轻松地挥了挥手。
“再说了，我们家现在有四百文钱。我爹娘每个月都会给我寄二十文钱，我哥哥每隔七八天也会寄回五毛、三毛或五分钱。加起来差不多能买十五升粗粮。如果你们吃不完，可以用粗粮和我们家换细粮，这样我们都能吃得好。”
听完这番话，易遥的脸色明显缓和了许多，她笑着握住菲菲的手：“菲菲，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嘿嘿，谢谢大伯母的夸奖。我叫你一声大嫂子，我们就是亲如姐妹，互相帮助是理所当然的。不过这件事千万别让二伯娘知道哦，我大娘可坏了！”
易遥深有感触地叹了口气，沉思片刻后问道：“大伯母，你和我大哥吵架是因为什么事？”
易遥皱眉答道：“还能因为什么事？都是因为你爹。”
“你的父亲整日游手好闲，做些偷鸡摸狗之事，沉溺于赌博与妓院，留下一堆债务。然而，你祖母和母亲却一心维护他，决心要偿还这些债务。”
“我父亲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人愿意借钱给他？”易遥感到无比震惊。
她摇了摇头。
“你祖父说过，你父亲是个诚实朴素的农夫，不会欺骗他人。”易遥无奈地撇了撇嘴。
确实，她的父亲很老实。但他绝不愚蠢，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从一名普通工人变成地主。然而，这些内情暂且按下不表。牧老太太在镇上的医馆中躺了许久，终于能够下床走动了，尽管步履仍显艰难。但与完全瘫痪在床的丈夫相比，她的病情已有了显著好转，至少能够坐起来进食，而不像以前那样只能躺着。尽管如此，她对未来并不抱有希望。她患有晚期尿毒症，虽然医生表示只要治疗得当，将来有可能重新站立，但那也只是将来的可能而已。癌细胞已经扩散，纵使医学技术再先进，也难以挽回了。
“老头子啊，我可能撑不过几天了……”
牧老头子凝视着床上形容枯槁、憔悴虚弱的妻子，长久无言。终于，他低声说道：“我不愿苟延残喘地活着，我宁愿早死早托生……”
牧老太太瞪圆了眼睛，怒道：“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娘还没活够呢！”
牧老头子苦涩地一笑：“可你已经没多少日子了，再活下去，还不如早点解脱，免得受罪。”
牧老太太恨恨咬牙，骂道：“你个挨千刀的王八蛋！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咒我死，难道你想让我孤零零地死吗？”
“呸呸呸！你可不能说这话！”牧老头子慌忙捂住妻子的嘴巴。
“你若是敢胡言乱语，我就诅咒你今年夏收收不到稻谷，收不到稻谷就不能播种插秧，不能插秧就种不了粮食！”
牧老太太被堵住了嘴，挣扎片刻，渐渐停止反抗。她的身体太糟糕了，就连骂都骂不动，也骂不赢丈夫。她只得闭上双眸，默念往生咒：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娘！”突兀的哭声从堂屋门口响起，牧秀莲急匆匆跑了进来，冲到牧老太太跟前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牧秀莲泪眼婆娑，声音哽咽：“娘啊，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病倒了呢？是谁对您下了毒手……呜呜呜……”
牧老太太心中涌起一阵剧痛，却强颜欢笑安慰道：“孩子，别哭了……娘……娘只是稍微有些不适……休息一下就会好的……”
“真的吗？娘，您真的没事？”牧秀莲抬起头，泪珠还挂在脸颊上，她抽泣着，目光充满担忧地望着牧老太太。
“娘真的没事，你先别哭了。”牧老太太轻轻拍着牧秀莲的肩膀，尽力安抚她的情绪，然后转向一旁的易遥，声音略显虚弱：“玉兰，你来扶我一把。”
易遥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牧老太太的胳膊。牧老太太艰难地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然后紧紧握住女儿的手，语重心长地说：“玉兰，明天你去找菲菲谈谈，等你回来了就把粮食都给她，免得她总是挂念。”
“娘，那可是二十块大洋啊！”易遥心中不舍，她嫁到牧家已经快十六年了，辛辛苦苦才攒下九十八块大洋，其中五块还得留着盖房子娶媳妇，另外十五块是应急用的。平日里，即便是公婆克扣了一些粮食，她也只攒下了相当于十八块钱的积蓄。
“这钱本来就是菲菲的，既然她已经回来了，我就该把这笔钱还给她。”牧老太太坚定地说。
“菲菲如今有了出息，我们也应该为她感到高兴，沾沾她的光。”牧老太太的声音中充满了期待和骄傲。
牧秀莲轻蔑地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她不过是个赔钱货，怎配拿我们牧家的东西？”
“玉兰，别胡说！”牧老太太严厉地斥责她。
牧老太太心里明白，女儿对菲菲并无好感。
然而，言语间也无需如此尖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