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晚,常子欢卸下了白日里的严肃面容,她靠在浴桶上,浴室内水汽蒸腾,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
少女衣衫轻薄,浸泡在满是鲜花的浴池里,暖黄色的灯光穿过轻纱,映照在她的眼中,却带着一丝寒意。
忽然,一阵风吹动纱帘,带来一股寒气,打破了浴室内的温暖氛围。
常子欢身体微微颤抖,额头上冷汗涔涔,她从噩梦中惊醒,环顾四周,渐渐平静下来。
她梦到了前世常家被抄没,父亲让她去向冷敖政求助,但冷敖政不仅不理会她,还将她软禁在东宫,她的母亲也因受不了打击而病逝。
她低头看着水中的倒影,自己生得美丽动人,若非嫡母的压迫,她和母亲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曾以为嫁给冷敖政会是美好的归宿,却没想到这间接导致了母亲的死亡。前世她未能保护任何人,但如果能重来一次呢?权利?高位?这两个她总要占一个吧。常子欢从浴桶中走出,穿上了一件月白色的软缎睡裙。她从隔断屏风后面走出来,浑身散发着水汽,青丝上还沾着水滴,展现出柔媚的姿态。
常子欢紧了紧身上的睡裙,刚走到床榻上,屋外就传来了冷敖政的声音。她几乎是在声音落音时就吹灭了烛火,掀开锦被往里面一躺,侧身背对着。
冷敖政走到屋边,问婢女:“太子妃睡了吗?”婢女朝里屋看了眼道:“回殿下,娘娘已歇息。”门被推开,常子欢呼吸一滞,只觉得身后一阵发寒,心脏跳得厉害,有些畏惧。
“睡了?”屋内安安静静的,回答他的只有女子的呼吸声。他垂眸若有若思,才转身离去。
常子欢听着离去的脚步声,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了一番。根据上一世的经验,冷敖政当日做过一次就不会再找她,更何况还是这么晚。她翻转身体,盯着天花板,感觉口干舌燥后轻声叫唤道:“我口渴,给我倒些茶来。”
一个欣长清瘦的身影走入屋内,他倒了一杯温热的茶,脚步声在床前停下。
常子欢听到声音,伸出纤细白嫩的手接过茶杯,慢慢地饮着,动作缓慢而优雅,似乎并未注意到旁边人的眼神,他正深邃地看着她。
过了良久,那人见她喝完茶,如同梦呓般低声说道:“太子妃不是已经睡了吗?”
常子欢被熟悉的声音惊到,手一抖,茶杯滚到地上,她被呛住,双颊咳得通红,身体微微颤抖。
冷敖政掀开帐帘,用宽厚有力的手掌轻轻抚摸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烛火闪烁,常子欢心中暗骂,难道他一直在这里等她?
当她回过神来,看到冷敖政已经自己脱下外衣,她下意识地想躲开,找借口离开,但手腕突然一痛,被他单手扣住,猛地拉到眼前,另一只手顺势搂住她的腰。
她的香气扑鼻而来,两人靠得很近,冷敖政的拇指轻轻滑过她的唇瓣,感受到它们的柔软。
看到冷敖政准备行动的样子,他像一只饿狼,渴望将她吞噬。冷敖政未给常子欢开口之机,便轻俯身子,他的唇覆盖了她的,迫切而熟练地探索她的口腔。
常子欢努力挣扎,用尽力气推拒他的胸膛,脸颊因窒息而泛起潮红,她含糊地小声抗议:“殿下,臣妾今日身体欠安,恐无法周全礼数。”这突如其来的坦白使得两人之间的空气凝固。
冷敖政的动作戛然而止,他眼中掠过一丝深思,随即低头,轻啮她的耳尖,热气拂过她的肌肤,声音沙哑而低沉:“下次再敢欺瞒于我,定不轻饶。”
他不经意地玩弄着常子欢一缕柔软的发丝,眼神流连在她的侧颜,美得不可方物,如同国色天香般的存在。
常子欢带着惶恐摇头,声音微弱而颤抖:“不敢了。”
冷敖政紧紧环抱她的纤腰,似要用力度表达他的不满,薄唇轻启:“今日可有何事发生?”
常子欢心知他夜间来访必非无故,她缓缓道来:“王嬷嬷对臣妾多有不敬之言,臣妾已处罚她两个月俸禄并杖责十棍。”
她微微停顿,续言:“想来此刻她正卧病在床,恐怕数日难以起身。”
提及此事,常子欢长睫之下的眼眸闪过一抹得意之色,原本紧锁的眉头也渐渐放松开来。冷敖政听到声音后,微微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但没有说出任何话。
夜幕降临,冷风凛冽,冷敖政已经离开。常子欢心神不宁,做了一个噩梦。
在梦中,她站在黑暗无光、战火纷飞的地方。四周是扭曲的树影,地上流淌着粘稠的鲜血,一直延伸到她的脚边。腐臭味刺鼻难闻。
一个男子背对着她,手持一把剑,身上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他微微侧过头,嘶哑的声音从喉咙深处传出:“谁?”
那人离她越来越近,常子欢感觉像是溺水一样,浑身湿漉漉的。她紧紧攥着绣有花纹的袖子,隔着袖子也能感觉到手心的肉被掐住。
这种感觉就像是前世在地牢中被折磨的痛苦难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即使是重来一世,也无法摆脱那种黑暗笼罩的恐惧。
她害怕极了,努力睁开眼睛,但身体却异常沉重。只见那抹欣长的身影在五指看不到的地方,修长的腿先一步走到她面前。
“不要,不要!”常子欢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的面容,就被一阵冲击感惊醒了。她捂住心脏大口喘着气,眼中满是未散去的恐惧。屋内安静得可怕。
这个画面是她之前从未经历过的,甚至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她轻轻地闭上眼睛,暗自调整呼吸,试图说服自己刚才的一切不过是虚幻的梦魇。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眼中的泪光隐约可见,她的目光转向窗户,天已破晓。
常子欢缓缓地走到梳妆台前,发现秋玉尚未回来。她对其他人并不完全信任,于是决定自己开始梳妆打扮。她的眼前是清一色的饰品,这让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上一世的事情。那时,为了取悦皇上、皇后以及周围的所有人,她每日都扮演着一个勤奋无私的女性形象,连穿着打扮都会选择简单而不失大方的衣裙,化上淡雅的妆容以显示自己的清净寡欲。
即便她如此努力,他们对她的态度却丝毫未因此而有所动容,似乎这一切都是她作为太子妃应尽的职责。甚至当常家遭遇困境时,他们也都置身事外。
这些回忆使得她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她随手打开旁边精致的木盒,决定将自己打扮得更加艳丽夺目。站起身后,她在铜镜中审视自己,又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常子欢翻找了一遍衣柜,最终找到了一件胭脂色的长衫——这是她出嫁当天,母亲彻夜未眠为她亲手缝制的。她一直小心翼翼地保存着这件长衫,尽管从未有过穿着的机会。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直接推开了。一名婢女走了进来,态度懒散地行了个礼。抬头间,她的目光与常子欢相遇。常子欢身穿绣有云霞雀鸟图案的袄裙,头上插着金黄色的簪子,妆容精致而细腻,美艳异常。她的黛眉和朱唇使她看起来像是一位降落人间的仙子。
听到声音,常子欢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冷淡地说道:“怎么?昨日王嬷嬷给予的教训,难道还不够吗?”婢女心中一惊,她早就将昨日的事情抛之脑后了。现在,面对常子欢的质问,她惊恐地向后退了半步,低头恭敬地行了个礼,回答道:“请娘娘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常子欢轻轻地哼了一声,然后平静地问:“你来找本宫有何事情?”婢女颤声道:“殿下刚刚派人来通知,说是南方发生了水患。皇上得知殿下在附近,便命令殿下负责治理,恐怕需要在此地停留一段时间。”
常子欢其实已经听说了这个消息,但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快波及到这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沉声回答:“我知道了。”
婢女松了一口气,正要离开时,却听到常子欢悠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扣半个月的俸禄。”
婢女身形微微一顿,咬牙应了一声后离去。
常子欢低头沉思片刻,放下手中的木梳,走出屋子。外面的婢女见太子妃出来,纷纷讨好地卖力干活。
常子欢挑选了几个看起来比较老实的婢女,每人提着一个篮子走在街道上。
她从袖间掏出一个精致的荷包,从中取出一些银两分给她们,并嘱咐道:“你们分别去买些种子和布料,要机灵点,别暴露自己是太子府的人。”
分完银两后,常子欢掂了掂轻了许多的荷包,心疼不已,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积蓄。
空荡荡的街道与常子欢初来此地时的热闹景象截然不同,地面潮湿不平。
她走到一个穿着单薄的青年面前,蹲下身子。青年的破布上放着几棵烂白菜。常子欢拿出一锭银两说:“小兄弟,这些我都要了,你快回家去吧。”青年握着银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边磕头边泪眼婆娑:“感激不尽,贵人大恩大德。”
常子欢连忙摆手,脸上浮现出一抹轻柔的微笑:“小事一桩。只是,我有些迷路了,不知道去田庄应该走哪条路?”
青年热心地指向前方:“您穿过这条街,往右一转,直走便可到达。”
“感激不尽。”常子欢将白菜轻轻放入篮中,站起身来就要告别。
青年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她询问:“贵人独自一人么?”
常子欢微微警觉,摇头道:“并非如此,我夫君稍后便来,我只是先一步打听路线。”
青年闻言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那便好。若贵人孤身一人,可得小心匪徒,近日并不太平。”
“匪徒?不是听闻已尽数剿除了吗?”常子欢带着疑惑追问,她当初选择此地,正是看在匪患已平的消息上。
青年轻叹一声,见四周无人,便低声透露:“贵人哪里知道,匪徒其实未曾清除,昨夜还有人家遭劫,这一切不过是地方官府的谎言罢了。”
“为何他们要如此谎报?”常子欢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吆喝声。在那个混乱的年代,常子欢独自一人漫步于荒凉的街道上,未曾注意到官府已下令禁止行人通行。正当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一位身着青色官袍的官员携带两名随从,气势汹汹地向她走来。官员怒目圆睁,厉声质问:“你是何人?竟敢违抗禁令,在此徘徊!”
常子欢心中一惊,回头望去,发现之前同行的青年早已不见踪影。面对官员的质问,她轻轻低下头,语气恭敬地回答:“大人息怒,小女子这便离开。”言罢,她微微一礼,小心翼翼地从官员身边走过。
就在那一刻,常子欢的目光不经意间与官员身后一名随从的眼神相遇。那随从的眼神冷冽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令她不禁心头一紧,加快了脚步。
沿着青年所指的路线,常子欢穿过曲折小巷,终于来到了一处田庄。然而眼前的一切令人心酸:洪水肆虐后的田庄满目疮痍,一条泥泞的小街上,无家可归的百姓们坐在地上,衣衫褴褛,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常子欢的心情沉重无比,她没走几步,便有一个小女孩紧紧抓住她的裙摆,用稚嫩的声音哀求道:“漂亮姐姐,能不能给我一点吃的?”常子欢心中一软,打开手中的篮子,却发现里面的食物已所剩无几。她满怀歉意地说:“小妹妹,我这里只有这些了,它们……”话未说完,她便对上了小女孩纯真而又充满期盼的眼神。
那一刻,常子欢深深体会到了小女孩的无助与渴望,她意识到,自己篮中那些平凡的蔬菜,对这些百姓来说或许是久违的珍贵。她将仅剩的白菜递给小女孩,温柔地提醒:“记得要洗干净哦。”
小女孩感激地道谢后,常子欢继续前行,心情愈发沉重。她的华服与四周的贫瘠形成鲜明对比,那掩饰不住的尴尬和窘迫让她感到窒息。一路上,她感受到了无数好奇和审视的目光,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突然间,她耳畔响起了那远方传来的熟悉声音。
视线尽头,冷敖政一接到消息,便急忙赶来。不巧,洪水泛滥,他全身湿透,然而这水灾却似乎为他剑眉星目的英俊增添了几分柔情的韵味。
一位官员姗姗来迟,对冷敖政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身着上好锦缎,腰悬月白色玉佩,面相清新俊逸,显然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出游。
官员带着一脸谄笑,手持干毛巾走上前,手举在半空,却被冷敖政一把夺过毛巾。
他尴尬地笑道:“这位公子从何而来?府上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