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到了晚上,村子里的人都已入睡,那户人家仍未归来。
村里有些人开始觊觎这座空屋,毕竟直接搬进现成的房子比自己建要省事多了。
但顾老三和顾老二坚决反对,他们认为这座房子是原住户的财产,若强占,那与强盗何异?
正当顾家兄弟与村民争论房子归属时,夜深人静之际,那户人家竟然回来了。
只见两个人影,穿着黑衣,看样子像是主仆二人,仆人一直搀扶着那位高大的男子。在那个尘封的年代,仆人们的目光凝聚在突然出现的一大帮人身上,眼神里满是惊讶与恐慌。他赶忙挡在男主人的前面,试图保护他,声音颤抖地问道:“你们如何找到此地?”
男主人费力地抬起头,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群穿着粗布麻衣的人,这让他顿时觉得亲切,“别怕,他们是我们之前遇见的那些人。” 话音刚落,他便力竭倒地,倚靠在仆人的背上,再也无力支撑。仆人惊慌失措,泪水滑落,连声呼唤:“主子,你没事吧?主子!”
然而,男主人已经昏迷不醒,躺倒在仆人怀中。顾家的几位兄弟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顾大江,一个擅长打猎、嗅觉敏锐的男子,立刻就嗅到了男主人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顾大江走向男主人,迅速揭开他的衣服以便查看伤口。仆人急忙阻止,尖声说道:“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放肆!” 这时,正在打盹的顾蕾被尖锐的声音惊醒,她好奇地注视着地上的男主人。
仆人虽然身体虚弱,却奋力试图拉开顾大江如铁桩般稳固的身躯,但终究是徒劳。顾大江果断地揭开了男主人的衣服。
仆人坐在地上,开始无助地哭泣,“天啊,这是何等的人间惨剧!我主子竟遭受这般折磨,这是从哪里来的无法无天之徒,竟敢如此冒犯!” 顾大江对他的哭喊感到厌烦,索性用一块布团塞住了仆人的嘴,仆人气得双目通红,怒不可遏。
顾大江叫来顾老三,“三哥,过来看看,这似乎是箭伤。” 顾老三手持布条走来,见箭头已深入肉中,明白必须将箭头取出才能救人。
顾大江拿出刀子,用火烧至通红。村民们见状纷纷闭眼,甚至有些人不愿卷入这场是非,躲得远远的。顾大江毫不犹豫将烧红的刀子插入伤口,瞬间,一股烤肉的味道弥漫开来。顾大江,即便是在狩猎时也未曾手颤,然而此刻心中却生出些许不安。顾王氏见状,立刻开口:“老四,别这么没骨气!你给我好好把那箭头拔出来!”
顾大江稳住了自己颤抖的双手,果断地将箭头拔出,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黑血喷涌而出。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这箭矢竟然涂有剧毒!”
那名之前还在尖叫的仆人此时也不再胡乱叫喊,他已经意识到这些人是来救他的主子的。
顾蕾一直心系此事,听闻男子中毒,她立刻紧握柳氏的衣角,发出“啊啊”的叫声。
柳氏知道女儿手中握有珍贵之物,但对方毕竟是个陌生人,自己的丈夫去救他已是仁至义尽,怎能再动用女儿的东西?
顾蕾等了许久,未见柳氏有任何动作,看到柳氏面无表情,便知她心中有其他考量。
“啊啊……”顾蕾仍旧指着前方的男子,意图明显——她想要过去帮忙。
顾蕾的叫声响亮,引来周围村民的目光,她几乎要跳起来。柳氏一怒之下,给了顾蕾的手一巴掌。
清脆的声响让顾王氏猛地回头,这一巴掌打得顾蕾痛得缩了一下,顾王氏心疼不已,急忙走到柳氏身旁。
“老四媳妇,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可以打蕾蕾呢!”顾王氏一边说,一边从柳氏怀中抱过顾蕾。
柳氏此时真的生气了,“娘,你别总是宠着她。这孩子现在太不听话了,要是不教训她,她真以为自己能做主了。”
顾蕾依偎在顾王氏怀里,委屈地抿着嘴,大眼睛里闪烁着泪光。柳氏虽然心中愤怒,但看到顾蕾这般模样,心又软了下来。
顾蕾脸上挂着泪珠,仍旧不肯放弃,一心想要救助那位男子。她轻拍顾王氏的手臂,嘴里发出“哦哦”的声音,手指指向那位男子。柳氏一看便知,她对那男子还未死心,心中不禁又升起一股怒火:“娘,你看看你这个孙女……”
顾王氏却对她摇了摇头,抱着顾蕾走向那个男子。当他们走到男子身边时,顾蕾身子向前倾,顾大江急忙将她抱了过去。
顾蕾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躺在地上的男子。那男子长相英俊,气质非凡,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人。
男子身上的伤口血淋淋地展现在他们面前,顾大江担心顾蕾会害怕,急忙用手想要遮住她的眼睛,但顾蕾却丝毫不显得害怕。
她指着男子,顾王氏不想让顾蕾面对这么血腥的场景,于是想要将她抱回去。
然而,顾蕾却使劲地拍打着地面,她还没有将泉水喂到那男子的嘴里,怎么能就这样离开呢。
顾王氏看着顾蕾坚定的样子,心想这个孙女真是个有主意的孩子。这一路的奇遇也与她有关,还是随她去吧。
顾王氏将顾蕾的小屁股往上托了托,顾蕾一用力,终于摸到了男子的嘴巴。
夜色深沉,别人看不清也看不见,只看到顾蕾的小手摸了摸男子的嘴巴。
而顾王氏老眼昏花,在旁也没看清楚,却看到顾蕾的身体开始摇摇晃晃起来。
顾王氏急忙将顾蕾抱了起来,落在她怀里的顾蕾因为脱力,沉沉地睡了过去。
柳氏心疼地摸了摸顾蕾的小脸蛋,低声念叨道:“你这小女娃,怎么脾气这么大,还这么有主意。这要是到了以后,该怎么办呢。”
躺在地上的男子只觉得自己的嘴里被一只小手捂住了,随后感觉到一阵热流流入自己的喉咙里。在那一刻,他的身体仿佛注入了新的力量,就像是一个濒临死亡的人突然获得了生命的希望。顾大江自然察觉到了这位男子的变化,他的脸上不再有那种死气沉沉的表情。顾大江走到仆人身边,取出了仆人头上的布条。
“看来没什么大碍了,但这伤口看起来还是挺吓人的。我已经用包袱里的止血草帮他止了血。明天你去树林里找一种黑色的草药,熬给他喝。”顾大江嘱咐道。
仆人内心充满了对顾大江一家的感激之情,但他那高傲的性格却难以改变。“哼,我们家主子何需这些乡野之物。等明天我就去镇上买些止血药和补品。”仆人不屑地说。
顾老三尖锐地指出了男子被仆人背着的情况,“你确定要去镇上买药吗?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现在外面找他的人应该已经把药铺围得水泄不通了。”
仆人一听,顿时不知所措。毕竟顾老三说的都是事实,只要他一露面,那些追杀者肯定会立刻抓住他。
没有药物,主子的身体肯定无法得到很好的恢复。难道真的只能去挖野草来治疗主子的伤吗?
顾老三看出仆人对于从树林里挖草药有些难以接受,他漫不经心地说:“如果你觉得你们家主子的身体太金贵,那么你可以不用这些乡下的东西。但是命可就保不住了。”
大胡子终于明白了好坏之分,在所有的事物面前,生命才是最重要的。“那你说我应该去哪里采那些草药?我这老眼昏花的,根本看不清楚怎么去采。”
顾大江决定送佛送到西,毕竟已经救到了这个地步,这一点又何必觉得麻烦呢?“我给他敷的那个草药,应该能撑到明早上。等天亮了,我们就一起去树林里找。”顾大江对大胡子说道。
大胡子当然能够分辨好歹,听到顾大江的话后,立刻对顾大江表示感激:“这位兄弟真是个大好人啊,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我们以后也会在这里落户,既然是邻居就应该互相帮助。”顾大江觉得在这里落户后,与这个男人和平相处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帮忙也是应该的。大胡子的目光中流露出的并非是村民们所想的那种意思。他背着那位陌生的男子走进了屋子,环顾四周,确认了周围没有村民后,才缓缓地关上了门。
尽管这些村民鲜少接触外面的世界,但他们也能感受到这位外来男子与他们有着明显的不同,因此并不愿意过多地接近他。
即便是在村子里暂住,他们也尽量与那间屋子保持距离,仿佛害怕被卷入不必要的麻烦之中。
次日清晨,顾老大凭借他那过人的力气,带领村中的几位壮汉外出寻找适合建房的泥土。而顾老二则在那位陌生男子的屋子附近徘徊良久,最终做出了决定。
“大哥,我们应当去寻找那些黄色的泥土,”顾老二提议道,“这种黄泥粘性更强,看起来也更为坚固,用它来建房必定能事半功倍。”
顾老大深知自己的二弟机智过人,他的建议向来不会有错。于是,他们便专注于寻找黄泥,几位壮汉合力将黄泥运回村中。
与此同时,顾大江也有着自己的任务。昨夜,那位陌生男子因拔除箭伤而导致高烧不退,整夜都在与热病作斗争。
仆人不好意思深夜打扰顾大江,便整夜未眠,不断用湿布为他的主子擦拭降温。
到了第二天,当顾大江前去看望时,发现仆人虽疲惫不堪,但那位男子的高烧已经退去,正安稳地睡着。
“发热乃是常情,我这里有些草药专治此症。你这般辛苦并无太大用处,他的身体已然好转,今日定能醒来。”顾大江安慰仆人道。
这番话让仆人喜出望外,“大兄弟,若我主子真能醒来,我定要重重赏你。”
顾大江连忙摆手,“不必如此,我看你家境也非富足,不必学那富贵人家的做法。”顾大江未曾料想,这仆人竟会轻视他至此。“你岂能了解我们之前的……”仆人刚欲言却止,迅速闭口,心中暗自庆幸,幸而未将那番重要言语吐露。一旦说破,后果不堪设想。
顾大江虽觉仆人言辞闪烁,却未深究。毕竟,于林中寻草药非易事。草药与野草皆绿意盎然,稍不留神便难以辨识。故顾大江全神贯注,目光如炬,紧盯林间每一株草药。
草药之用,不独为那男子采撷。家中无论头痛脑热,抑或突发紧急,皆以此救命。顾大江手持破烂布袋,其破损程度令大胡子人咋舌。即便他过往生活艰困,亦未曾见过如此残破之物。
大胡子人靠近顾大江,疑惑问道:“若汝等为农户,一年下来亦能挣得十余两银子,何以汝村之人皆显贫苦?”顾大江叹道:“我等非此地农户,不过是流离失所至此。纵然全年辛苦耕作,亦难攒下十两银子。”
顾大江擅长耕种、打猎,深知生计之艰难。仆人闻此,震惊不已,难以置信百姓生活竟如此艰辛。直至顾大江再次详述,方才回过神来。
大胡子人心生怜悯,探手入怀,取出一锭巨大纹银。这纹银状似元宝,顾大江平日难得一见此等巨款。“你……”他惊讶不已。
大胡子人急忙制止,低声警告:“勿要声张,否则我便不收此银。”顾大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他低声问道:“你为何给我这么多银子?”
大胡子心中也感到困惑,自己一向冷漠,怎会对这家人动了恻隐之心?他将银子强塞入顾大江手中,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我愿意给,难道不行吗?”
顾大江从未见过大胡子如此行径,心中不禁生出几分迷惑。他坚决地将银子推回:“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接受。”
大胡子没想到顾大江竟会拒绝白来的钱财,他不解地问:“你不是说过生活艰难,逃荒至此吗?为何不接受我的帮助?”
顾大江坚定地回答:“我们虽落难于此,但自力更生,不求外援。这份好意我心领了,银子还是请收回。”
大胡子握着沉重的银子,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说:“你这个人真是让人无法硬心肠,以后我也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顾大江没再言语,采完草药便径自回家。大胡子不敢独自留在林中,急忙跟随其后。两人一同回到屋前,柳氏正端着空碗出来,见他们回来,便说:“今早能喝下粥了,看来是有望苏醒。”
大胡子急忙进屋,看到床上的男人面色红润,不由得泪流满面。他觉得自己总算对得起师傅的教诲,否则真不知九泉之下如何面对。
正当大胡子握住男人的手,准备倾诉心声时,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福叔,你这是在攥着我的手吗?我还没到那个世界呢,你这力道,让我都怀疑我的手还能不能保得住。"
大胡子激动得手都在颤抖,他伸手摸了摸男子的脸庞,"主子,你终于醒了。这几日,我的心可是七上八下的,你要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恐怕得马上跟着你去了。"
男子想要躲开大胡子的手,但他的身体并不允许他这么做,身上的伤痛让他连稍微侧头都会感到剧痛。
大胡子用他的双手把男子全身摸了个遍,这才放下心来,"主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男子轻轻摸着有些鼓起的肚子,"福叔,是谁给我喂的饭?"
大胡子想起了刚刚从屋子里走出来的女人,"那是顾大江家的媳妇,我们之前救过的人。"
男子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却没有再说什么……
男子醒来的消息,没过多久就在整个村子里传开了,最高兴的就是救了他的顾大江。
顾大江并没有觉得这是他的功劳,反而觉得这只是他做了一件应该做的事。
草药准备好了,需要将草药敷在男子的身上,大胡子因为害怕而手抖,所以草药被他弄得到处都是。
顾大江在旁边看着,不禁叹了口气,而男子虽然心里有些不悦,但却没有表现出来,"大哥,你还是站一边吧,这敷草药的事还是交给我来吧。"
仆人连忙将装有草药的碗递给了顾大江,顾大江面不改色地将草药一一敷在了男子的伤口上。
男子疼得脸色都变了,仆人在一旁看着心疼,轻轻打了顾大江一下,"大兄弟,你可得轻点啊!"顾大江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这草药敷在伤口上确实会有些疼痛,但若非如此,伤口又怎能愈合?你就暂且忍耐一下吧。”
那男子听了顾大江的话,紧紧地抿住了嘴唇,不再发出任何声音。他害怕自己的痛苦会被人轻视,被人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