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能毁掉剑，柳莺和周翊回了村长家。
来找远山前辈的事情告一段落，柳莺趴在床上问周翊：“我们以后要做什么？”
周翊正在整理行囊，他们说好明天就走。
听见柳莺的话，脸上浮现笑意，“往南走，有最后一个大城镇，那的县令政绩斐然，原本瘴气毒虫肆虐的地方现在成了鱼米之乡。”
他打包好行李，接着道：“听说那的元宵热闹的紧。”
柳莺喜欢人间热热闹闹的场景，当即就拍手赞同周翊行程。
两人出了村子，在镇上买了唯一一辆马车往南走。
那个格外聪明伶俐的九哭回来了，柳莺勾手指问它：“怎么样？”
九哭张嘴，用的是它们诡物的话。
新长成的域主很厉害，没留下那讨厌老头的活口，柳莺很满意，对自己产生杀意的都不能留，这样自己才能活的长长久久。
赶车的周翊听见动静，敲了敲车门，“怎么了？”
柳莺一脚把九哭踩回阴影里，回答他：“我和九哭说话。”
周翊声音带笑，“好，路途是无聊了点，你有个说话的玩意也好。”
这一路走走停停一个多月，路途上还遇到过几次不长眼的土匪拦路。
在某个下午，他们终于看到了那个城镇。
来往人不多，但服饰各异，柳莺还瞧见几个长相奇异的人，看见他们这辆风尘仆仆的马车也没露出惊异表情。
柳莺捧着脸，怎么看都觉得新奇。
周翊给它解释，“据说是渡船来走商的外国人。”
在听到要坐船飘上半年才能到岸上，航海上还有能一口把人吞掉的巨大怪物时。
柳莺睁大眼，真心感叹，人也好厉害，能在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怪物口中活下来。
不过它还是鄙视海上怪物，这都能放跑塞到嘴里的食物。
周翊和柳莺在城里最大的客栈住了下来。
还没来得及去街坊凑热闹，柳莺就发现自己这具身体肚子疼的厉害，身下还流出了血。
它当即爬起来去隔壁找周翊。
等周翊开门后，攥着周翊的衣袖，可怜巴巴的道：“周翊，我又流血了。”
周翊当下撇开脸，很轻的叹了口气，“不是和你说了拿月事布垫着吗？”
柳莺指了指周翊行李，“和我衣物一样，放在那里面了。”
周翊无奈背过身，让它去拿。
是的，柳莺附身的这具身体还来月事，附身头两个月没来，第三个月来的时候，它和周翊一样茫然。
还以为是这具身体不行了，开口就是身体快死了，要重新找具刚死的尸体，让周秩等它回来。
柳莺很难形容当时周秩的表情，只记得不是很好看，最后捏着鼻子带着她找了一个婶婶。
婶婶和它解释清楚，还额外赠送它几个月事布。
大婶出去指责周翊占傻子便宜，周翊看起来很想解释，但大婶语速太快，周翊满腔解释没说出口。
换了一身干净衣物，回住宿的途中，它还一脸认真的问周翊，他会不会来月事。
声音有点大，引来了周围人的注视，它不在意，但周翊看起来像是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当时周翊压着它的后颈，满脸通红，“走吧姑奶奶，咱回去再说。”
等回去后，柳莺又问了一遍，周翊耳朵还红着，无奈的给它解释，“男人不会来月事，因为男女长的不一样。”
柳莺不理解，它吃的记忆都是那些人执念最深的记忆，没有关于男女差异的画面。
还在思考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哪里不一样。
它决定刨根问底，“到底哪不一样？”
当时周翊没回答，而且看起来快碎了，所以柳莺也没问下去。
况且过了那个月，柳莺都没流过血，它还问周翊，为什么叫月事，但不是月月都来？
周翊当时正在煎药，闻言用扇子指了指火上熬的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面无表情，耳朵却还红着，“就是给你调理身体的。”
柳莺拿了月事布，周翊已经关门让人抬热水上来。
周翊体贴关门，“你先擦干净再…”
他耳朵连带着脸一起红了。
明明这个人一副风流倜傥的长相，看起来也像是情场高手，但实际上纯情的要命。
柳莺拉着门，抬头和周翊对视，问道：“男女长的到底有什么不同呀？”
周翊推着它的脑门，把门关上了。
柳莺莫名其妙，然后弄干净自己后打开门，看见周翊在过道边守着，他正和老板娘说着什么，脸上笑意晃眼。
柳莺有点不开心。
它发现了这点情绪，有点惊奇，为什么它看见周翊和别人说话会不开心？
有问题就问周翊，于是柳莺叫了周翊一声：“周翊。”
周翊回头，看见它神色有些躲闪，柳莺便带着刚刚的疑问一起问了：“为什么我看见你和她说话会不开心，为什么你看见我也不开心？”
柳莺很敏锐，它能察觉到对它不怀好意的情绪，不过只要是杀意它都不管，毕竟眼神再露骨也不能伤到它。
周翊看清目瞪口呆，身后老板娘捂嘴笑了，打趣道：“周公子，快去哄哄，小娘子这是吃味了。”
柳莺还想说什么，周翊已经走过来压着它进了原本它的房间。
周翊揉着额角，看起来很无奈，“小莺，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可以问问题，但要私底下问吗？”
柳莺点头，“你说见不得人的问题私底下偷偷问，可为什么我问的见不得人？”
周翊张嘴，没说出话。
柳莺下了结论，“你们人真奇怪，还有这么多见不得人的问题。”
“不是见不得人…”周翊终于带上了一个笑，“是有些话会让想法肮脏的人拿这话攻击你，世俗的眼光是能压死人的。”
柳莺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吃的一份记忆，被石块活生生砸死的女人，她记忆里周围都是看不清脸的怪物，叫她“荡妇”，“婊子”。
巨大的恶意让它消化不良好几天，现在它问出口，“是会被人骂‘婊子’吗？”
周秩表情冷了下来，“谁跟你说过这话？”
他的语气严肃，柳莺摇头，如实说，“吃的记忆里看见的。”
周翊表情没变，最后迟疑的说，“以后这种记忆少吃。”
柳莺没点头，这种记忆其实也蛮好吃的，就是容易消化不良。
等晚上被周翊带出客栈玩的时候，柳莺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周翊还没回答它男女不同的问题。
不过等它看见热闹的集市后，就把这个问题忘了。
反正周翊一直都在，等下一次想起了再问好了。
住上半个月后，城里的元宵节就到了。
街坊间挂起了很多灯笼，造型各异的灯笼看的柳莺眼睛都直了。
一到晚上客栈附近的街坊灯火通明，好看的紧。
柳莺趴在窗口，侧头问周翊，“好热闹啊，今天晚上就能猜灯谜吗？”
周翊和它说元宵猜灯谜能拿灯笼。
这两天它走街串巷，早就看上了一个老婆婆摊位上的兔儿灯。
老婆婆只送一盏，柳莺掰着手指盼着元宵的到来，还扒拉着最近的记忆看看那些猜谜。
周翊接了给人微雕的活计，嫌柳莺把窗外光挡了，此刻正站在另一个窗边雕花。
听见柳莺的话，手上动作不停，颇为无奈，“姑奶奶，你这话今天都问我第五遍了。”
柳莺撑着头看周翊，周翊面上带着笑，把五官的凌厉冲淡了，看起来温柔可亲的样子。
它感觉脸颊发热，一颗心也不正常的跳动。
又是这种奇怪的感觉，最近只要一看到周翊身体就会出现这种奇怪的反应，柳莺不在意，身体出问题就再换一具。
唔，它想，下次要换个不会流血也不会肚子疼的。
在柳莺期盼中，天快就黑了，灯火通明的街坊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
柳莺一边等周翊给它系好狐裘，一边往外看。
周翊抱起斗篷，看它那副样子，笑着摸摸它扎好的发髻，“走吧，整条街的灯谜都等着你猜呢。”
柳莺头也不回，“我只要兔儿灯。”
柳莺目的明确，跑到老婆婆的摊子前，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灯。
周翊差点没追上它，他看刚挂上的字谜，不算太难。
侧头去看柳莺，调侃道：“怎么样，我们聪明貌美的小莺姑娘猜出来了吗？”
柳莺还真在记忆旮旯里翻出这个灯谜，当即就说出答案。
老婆婆笑的慈祥，解下挂着的兔儿灯递给它。
它接过灯，捧在掌心，抬头去看周翊，“你看拿到了，我厉害吧！”
周翊没说话，表情有点奇怪。
柳莺感觉到周翊身上情绪，很复杂，似是欣慰又是喜悦还夹杂着一些期待。
柳莺不解去拉他，“你不开心吗？”
它把兔儿灯递到周翊面前，“送给你，你开心一下。”
周翊嘴唇微动，良久他才出声，声音很小，淹在沸腾的人声里。
柳莺没听清，等它凑过去时，周翊已经换上往日笑容，手指抵着它的额头把人推开。
声音沉稳：“把灯送给我，你怎么办？”
柳莺理所应当，“灯又没你重要。”
它能看见周翊喉结滚动，察觉到周翊现在情绪还是复杂，但更多是开心，虽然不知道周翊为什么开心。
小吃对柳莺吸引力不算大，自从它吃撑过一次，知道人的胃口是有限的，不像记忆一样能随便吃后，除了毎日三餐，便不重视口腹之欲。
他们逛到护城河边，这里远离闹市，年轻男女再次相会，互赠香囊扇子。
不过一路过来，倒是没人给他们塞香囊扇子。
柳莺提着兔儿灯，脚边阴影里钻出九哭，张嘴说话。
“说了什么？”周翊也看见了九哭，凑过去问它。
柳莺压低声音，“九哭说那边草里有两个人光着身子…”
周秩抬手捂上了它的嘴，同时一脚把还在说个不停的九哭踩进阴影里。
周翊失笑，“别听它说这些事，脏了耳朵。”
柳莺点头，眼睛里疑惑却快要溢出来了，等周翊放开它，它便迫不及待的问：“为什么脏耳朵，是因为他们不穿衣服在地上乱滚吗？”
周翊：……
柳莺看他表情就知道自己猜的不对，而且看周翊表情，这应该又是一个周翊不想回答的问题。
于是它很善解人意，“你不说那我就忘了它。”
它一抬头看见灯火从城中升起，便把这个问题彻底抛在脑后，惊喜的示意周翊抬头看，“放祈福灯了。”
满城灯火，带着世人祝福，因为人们相信天上是有神仙的，能听见自己的祈愿。
不过，柳莺想，要是它是天上神仙肯定要被烦死了，因为凡人这么多愿望，哪能看的过来。
在无数灯火远成小点的时候，柳莺被周翊扣住双肩。
它茫然去看周翊，周翊眼含笑意，清了清嗓子，“你还记得你说过要做我妻子吗？”
柳莺眼睛顿时亮了，它连忙点头，还没忘记周翊曾经说过长鸣是要送给未来妻子的。
周翊眉目间带着忐忑，“我想我理解什么是喜欢了…”
“你教我呀…”柳莺脱口而出，抬手抚平周翊皱起的眉毛，“我不懂，你可以教我呀。”
周翊一把抱住了它。
柳莺有点奇怪，但还是回抱住了周翊，它感觉到周翊现在比刚刚还要高兴，连带着它也开心。
它想起还在幽冥时那老头有次问它，“诡也有人的感情吗？”
它说：“应该有，想吃这些记忆算不算？”
老头却不屑的笑了，“人这个物种，不靠鬼神立于天地间，有七情六欲，能找寻天地万物规律，食欲只是生存的本能欲望，真正的人情是大丈夫天地间，为君死，为仁义死，为知己死。”
到现在它还是不懂，不过柳莺不茫然，这些都可以问周翊。
人的感情那么浓烈，周翊既然说喜欢它也可以一辈子喜欢的吧。
回去的路上生了波澜，柳莺小心护着的兔儿灯被旁边人抓贼的时候压断了骨架。
它有点沮丧，对挤过来的人群生出杀意。
周翊捧起它的手，笑的自信，“我会做，每年都给你做一个，好不好？”
心口被填满的感觉，柳莺愣愣点头，对旁人的杀意散的一干二净。
周翊说要和它成亲，柳莺问：“成亲就能做你妻子吗？”
“拜天地娶你过门，过门后你就是我妻子。”
柳莺点头，人间规矩真繁琐。
周翊在城里买了宅子，带着柳莺住了进去。
路引还是周翊替它解决的。
选了三月初三的好日子成了亲。
成亲当晚柳莺终于知道男女之间到底什么不一样，它感叹，“原来男人是下面长肉，女人是上面长肉。”
惹的周翊头靠在肩头笑个不停。
成亲后的日子并无不同，长鸣也交给了它。
柳莺不敢碰，侧头去看周翊，“你能不能毁了它，我不敢碰。”
周翊抱着它笑了的灿烂，“这是我师父打造的，削铁如泥，寻常火也融不了它，而且它陪我很多年了，难道要看着夫君为一把剑日夜伤神？”
柳莺想了想，发现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但侧头看着他俊朗的脸颊，又把这话咽了下去。
反正它能活很久，等日后周翊死了在毁也来得及，这样周翊也不会为长鸣伤神。
柳莺觉得自己聪明至极。
在城中住了三年，从三年前被街坊邻居羡慕的一对璧人，到三年后无所出的可怜人。
柳莺听九哭说完，扭头去找周翊，“夫妻间一定要生小孩吗？”
周翊在厨房做糕点，看它来了，给它塞了一块时兴的桃花酥，闻言摇头，笑容不变，“不一定，有些夫妻不会有，有些有很多。”
柳莺把桃花酥放进嘴里，等吃完后才问道：“那你想要吗？”
“我吗？”周翊手上动作一顿，沉吟一下，“养个孩子也没什么不好的，以后我不在还能陪陪你。”
周翊想要，柳莺摸了摸肚子。
它已经知晓孩子是从女人的肚子里长成，然后生出来，不像它身边的诡物，能直接分裂出一个孩子来。
不过这具身体本就是死物，靠着它的诡力在活着，幽冥魂魄是不会投胎进来的。
怎么办？
柳莺思考了好几天，惹的周翊担心不已。
终于，柳莺对周翊开口，“我们搬家吧，我不想住在这了。”
“好，要去哪？”周翊正给它梳发，闻言也只是笑了笑。
“随便都行，我记得你说过有个村子，村子后山上一到春天就开满密密麻麻的桃花，那里就不错。”
他们收拾家当往外走，热心的街坊还问了他们要去哪，周翊说去到处走走。
大爷还劝他成亲还是安定下来，不然以后带着孩子风餐露宿的也不好。
周翊点头，但没应是。
柳莺瞧着这帮邻居，冲他们弯眼笑了笑。
等周翊赶着马车往城外走时，它探出头，“周翊，我们在下个村子生个小孩好不好？”
周翊一个激灵，差点拐错岔口，他笑了起来，“好，听你的，男的女的都好。”
柳莺也笑了，然后缩回车里。
三日后的晚上，它靠在周翊怀里，等确定人睡熟后，寄居在女孩身体里的触手和九哭一起回了城中。
城中诡物横行，还活着的人被驱赶到诡物挖出来的大坑里。
随着柳莺的回来，诡物收割着他们到生命，无数魂魄离体，记忆朝着它涌来。
柳莺拦住魂魄，用诡力碾碎了他们的魂，一点一点挑出那些它喜欢碎片拼成了想要的样子。
雷云在它头顶积聚，似乎要劈死它这么个大逆不道的诡物。
在上良它的本体脱离那半个司南，雷云被遥远的本体吸引过去，而它跟着九哭回到了马车。
周翊还没醒，柳莺把自己拼出来的魂塞进身体里，自己也回到了开始泛冷的身体。
它摸着自己的腹部，头靠在周翊怀里闭上了眼。
一路走走停停，两个月后终于到了周翊曾经说过的村子。
村民质朴，还记得当年跟着师父一起离开的周翊，曾经的屋子也还留着。
周秩画了一副画，是现在的柳莺拎着兔儿灯，站在当年满天灯火下，笑的天真灿烂。
大雪隆冬，它和周翊的孩子出生了。
很疼，柳莺没体会过这样的疼痛，有那么一个瞬间，它想杀了这个孩子。
母子平安，周翊先确认了它无事，才把孩子抱到它面前。
皱巴巴的像个丑陋的小老头，柳莺嫌弃的别开眼，“好丑。”
周翊很高兴，“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养养就好看了。”
周翊相貌英俊，加上这孩子魂魄也是柳莺精挑细选的，用羊奶喂养，因为这孩子一靠近柳莺就哭个不停。
几个月后孩子白白胖胖的，好看的打紧。
孩子名字一早就想好了，女孩叫周汐，男孩叫周秩。
柳莺不在意，左右不过是生个孩子哄周翊开心。
只是偶尔它想靠近这孩子，周秩却哭闹不休时，烦的它产生了点杀意。
它冷冷看着孩子，“你哭什么，没有我你还不能出生。”
几个月的孩子哪懂的什么，仿佛和母亲天生不和，哭的更大声了。
这些都是小事，让柳莺无法忍受的是，周翊的对婴儿感情的浓烈超过了它。
祸害，柳莺看着孩子，杀意酝酿。
但孩子熟睡时，搭在婴孩脖子上的手却怎么也用不了力。
小孩长的飞快，转眼就就六岁了。
六岁的孩子还喜欢黏着父亲睡觉，柳莺把小孩拎到另一间房，不顾他的哭闹让他自己睡。
周翊把哭的稀里哗啦的孩子哄睡后，把柳莺抱在怀里，安抚道：“你和孩子质什么气？”
“我不喜欢他。”柳莺很认真的看着周秩，“我们把他送走。”
周翊失笑，把它按在自己怀里，“生孩子就要承担他的责任，管生不管养算怎么回事。”
听周翊这话，柳莺明白此事无回转的余地了。
“哦”了一声后在没提过送走这孩子的事。
但它对这孩子的厌恶程度一点点上升，终于在周翊带着孩子出去，回来带着伤时爆发了。
它去找了这孩子，很认真的看着他，“我不喜欢你…”
重逢后暗恋对象对我莫得感情了
发疯的咸鱼
2024-06-30 22: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