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德皇帝是历史上的一代英明的君主。”
历史课上,老师的一句话听得我有些发晕。
说实话,作为一个十四岁的初中生,历史课很少提起我的兴趣。毕竟我来自古代。我早在十一岁之前,就在母亲的严格要求下,阅读了许多的古代历史典籍;我又在自己的兴趣的引导下,偷偷地阅读了林林种种的稗官野史。历史故事,以及对这些历史故事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注解,都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不过,那都限于顺德皇帝之前。
其实,我并不是非常急切地想知道现代对顺德皇帝的评价。我甚至对这个根本不感兴趣。从根本上说,我对那个病态的老头不感兴趣。我更常常想起的是皇后,而不是顺德。但我没想过要到史书里去查一查这个皇后的故事。一来现代生活比古代生活丰富多彩得多,我的过剩的精力可以用各种各样更好玩的方式消磨,查书早已不再是我生活中主要内容之一了。当然,这让母亲感到些许的悲哀。她曾经很得意她的儿子是个远近闻名的才子,可现在,这个才子似乎有些渐行渐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现代世界所谓的酷仔。二来我实在不愿意到古老的史书里去查找一个熟人的下落。那很古怪,不是吗?
可是,我终于还是在历课上遇上熟人了。而且还是以一种让我惊讶的方式。我用不信任的眼光瞪着历史老师。
历史老师没太注意我的眼光,他继续说他的历史。
“顺德皇帝一生,建立了不少功绩。他为国家的统一立下了汗马功劳。他继位不久就御驾亲征,打败了北方的匈奴,为国家几十年的长治久安打下了基础。他又是一个勤奋的皇帝,近乎工作狂,每天用大量的时间批阅奏折。他在位期间,国家安定,人民安居乐业,史称‘顺德之治’。”
“老师!”我叫了一声,然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举起了手,老师宽容地看着我,问我有什么问题,我说:“顺德的皇后是什么样的人?”
教室里响起一阵笑声。同学们嘲笑我的问题,连老师的嘴角都是一丝嘲讽。我回头看看,坐在我后面的薛福正看着我摇头叹气。
老师挥挥手,叫同学们安静,说道:“吴琤同学问了个很好的问题。可惜历史上没留下关于顺德的皇后的情况。这一朝的皇后都没什么故事,让大家失望了。呵呵。顺德皇帝呢,勤奋的工作损害了他的健康,他五十岁就去世了。他去世后,他的儿子玉灵皇帝继位。可惜的是,玉灵皇帝远不如他的父亲。是个没什么出息的皇帝。他的皇后在历史上倒有些记载。据说就是因为这位皇后的骄奢淫逸,干预朝政,最终导致了一场战争。一个叫明世忠的将军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发动叛乱;已经平息多年的匈奴再次蠢蠢欲动,发动了对中原的战争。战争历时十年,国家陷入了内忧外患。最终是一个叫薛亦岑的将军制止了叛乱,结束了战争。明世忠战败自杀。薛亦岑又对匈奴采取和亲政策,把昭平公主嫁给了单于。而这位薛亦岑也成为国家的权臣,掌握国家权力长达二十五年。”
我又遇到了一个熟人,我的岳父,明世忠。自从英黛成为我的媳妇,我从没见过我的岳父。可母亲曾无数次对我提到过他。明将军是一代战神,他征战无数,建功立业,封妻荫子。满朝文武中,只有他敢于对皇后采取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皇后却不敢得罪他,因为当边境还在不断地被异族侵扰的时候,国家需要他的忠勇。不过,皇后也利用自己的权力给他制造一些麻烦,比如把他的独生女儿许配给一个莫名其妙的才子。
对这位岳父大人,我有着一种复杂的感情。我知道他堪称英雄,可我也埋怨他对女儿表现出来的绝情。但我很清楚地看到,英黛对她的父亲并没有这样的埋怨。英黛很崇敬的他的父亲。她默默地承受父亲给他的一切——不仅是接受父亲对她的绝情,更是接受了父亲往她的血液里注入的一种刚烈。我隐约地能感到英黛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对我很冷淡,因为他理想中的夫君应该是象他的父亲一样的战神,而不是所谓的才子。
如果,英黛听说他的父亲最后竟是这样身败名裂的下场,她会怎样看?她比我矮一个年级,明年她就会坐在这个班上,听历史老师把他的父亲描述成一个国家民族的罪人,一个疯狂的投机者。她的骄傲和自尊会受到怎样的打击?想起英黛一向的高傲和冷淡,我有些不知该为她难过,还是该幸灾乐祸。
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听见老师说:“薛福,你有什么问题?”
薛福站起来说:“老师,那个薛亦岑后来怎样了?”
老师道:“薛亦岑嘛,是个复杂的人物啊。他掌权期间,也为老百姓做了一些好事,执行了一些休养生息的政策,有利于国家战后的恢复。可他毕竟是权臣,是个贪官,玉灵皇帝死后,新继位的皇帝查抄了他的家,竟抄出了比当时的国库还要多的银子。不过,这个薛亦岑的结果在历史上是个悬案,有人说他自杀了,有人说他逃跑了,有人说他被皇帝暗地里杀了,总之是不知所终啊。”
总不成薛福也遇到熟人了吧。我摇摇头,心想,这是不可能的。这个薛亦岑绝不是我曾呆过的那个薛家的亲戚,否则,我不会不知道。
老师还在继续讲:“你们看,历史上有很多这样的故事啊,老子英雄儿狗熊,”同学们又笑了,老师接着说,“所以,在座各位要尤其注意啊,你们的父亲或母亲都是事业有成之人,不然你们不会到这所贵族学校来读书。可你们将来会回报给你们父母怎样的成绩呢?以后,人家讲起你们的故事时,是象讲玉灵的故事那样说你们没父亲有出息,还是说你们是那个能守住父兄江东基业的孙仲谋呢?注意,我从你们的脸上就能看出你们想什么,知道你们中间谁还需要好好的教育一番,哈哈……”
同学们跟着笑了,我只撇撇嘴,这个老师,总是这样,以为自己很幽默。老师顾自得意地笑一笑,又继续讲道:“刚才吴琤问到皇后,历史上没有提到顺德的皇后,倒有这么一段野史。野史,啊,大家当故事听。这些故事出自一本叫做《顺灵轶事》的书,这本书的作者是一个不得志的读书人,做不了官,就去写书,把顺德、玉灵两朝的一些奇闻轶事写成了这本书。里面说到顺德时期,曾有一位才女,叫薛欣。”
天啊,这一位熟人实在是太熟了——难不成是我的母亲?
“薛欣是一位才女,写诗写得相当的好啊。据说顺德很喜欢她,甚至一度想招她进宫,封她做妃子。可薛欣虽然有才华,名声却不好,与别人私通,还生了一个私生子,这在当时是不小的罪啊,依照法律是要沉潭的,结果顺德冒天下之大不韪,把薛欣给保下来了,不让沉潭。后来,这位薛欣还曾经出入宫禁,时人传为笑谈啊。薛欣有个侄女,叫薛璟,也是个才女,玉灵皇帝也很喜欢——你们看,在这一点上,玉灵皇帝到很象他父亲了——而且玉灵皇帝更荒唐,据说他让这个薛璟女扮男装,站在朝堂上和大臣们一起讨论国家大事,还封她做大官,赐给她大宅子做官邸,大臣们敢怒不敢言啊!——咦,吴琤,你站起来做什么?”
我看见老师奇怪地看着我,我说:“老师,你从那里看到的这些狗屁历史?”
老师眨眨眼睛,半天没反应过来,却已经有人接了一句:“是从狗屁书上……”那当然是薛福。
“啪!”老师一拍桌子,大吼一声:“你们出去!”
我冲老师笑一笑,说道:“老师你别生气,我也不想坐在这儿上课了,虽然我长了一张欠教育的脸,可你的脸欠揍!”
……
我和薛福从历史老师的情绪引发的暴风骤雨里逃出来,找个角落蹲下来,都不说话。
原来我们走了之后,发生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原来野史上居然是那么说我的母亲和薛璟的。原来历史会与真实会相差那么远。那么,历史老师所说的关于顺德、玉灵、明世忠、薛亦岑的事件又有几分真实呢?不管怎样,这几个人我可以不管,但历史怎么可以把我的母亲描述得那么不堪呢?还有那个亲切爱笑的薛璟,她又招谁惹谁来着?
“唉……”我和薛福几乎是同时叹了一口气。
薛福道:“姑太太和英黛要是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可怎么办呢?”
我惶然说道:“我哪儿知道!”
薛福道:“我们去问问大哥吧。大哥应该知道的。”
对了,大哥,我现在有个大哥,很和蔼可亲的一位大哥,叫做吴雪,正在一所大学读书。他应该是知道这些历史的。我从古代来到现代,在很多事情上都得到了这位大哥的帮助和指点,他平和亲切,幽默善良,令人亲近。也许,他会告诉我,应该怎样看待这些倒霉的历史。
“可是,上哪儿去找大哥呢?”
“我知道!”薛福露出得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