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而今方知相思重 5 搜查

　　元顺十年的新年，就这样过去了，未央宫的日子依旧冷清。异常寒冷的正月才过去一半，内务府所发的黑木炭就已经用完了。为了抵御寒冷，白日里我便跟其他几个宫人一起翻未央宫后院的一大片空地，晚上冷的受不住，便多换几个汤婆子，再把被子捂严实了将就着过。
这日大清早，我便帮衬着雨荷他们提水准备早膳，雨桐远远的笑嘻嘻的走了过来，等走近了，雨桐笑着扶我进屋说道：“娘娘，您说的一点都没错，奴婢今儿出去的时候，听说从年根起，皇长子和长公主便带着四皇子一起住进了慈安殿，美其名曰替娘娘在太后面前尽尽孝道，太后对三位殿下可是越发的疼爱了呢！”
“总算楚潇没有让我失望，有了太后的庇佑，想必三个孩子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的。”我欣慰的说道。
“娘娘，太后年根时因为皇上下旨让娘娘思过的事大病一场，都是三位殿下在太后跟前伺候，那会儿太后不见皇上，所以除夕晚宴时候，太后也没去参加。而且太后下旨日后所有的宫中宴会，容妃一概不许出席，新年的时候容妃前去慈安殿请安，太后让她在慈安殿外跪了一天避而不见，而且这么多天来，皇上每每去太后宫中请安，太后都拒而不见。其他人都在私下里议论，说是太后对皇上的举动不满，太后心疼娘娘胜过皇上呢！”雨桐边说着边为我倒了一杯热茶，又把暖手炉放在我手上。
我轻啜了一口清茶，淡淡的说道：“那些都是外面的事儿，咱们只管好咱们未央宫里的事儿就好了。如今三个孩子算是暂时找到了依靠，咱们可不能再给他们拖后腿了。对了，雨桐，前几日我让你办的事儿办得如何了？”
雨桐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笑着说道：“娘娘吩咐的事儿，奴婢已找人办妥了，这里面各种瓜果蔬菜种子都有呢，就等春雨下过后，咱们就可以播种了，到时候能吃上自个儿种的菜，那才叫一个香呢！”看着雨桐喜悦样子，我的心情也好许多。
“是啊，以后咱们就要自力更生了，只是米面那些主食少不得还要等内务府送过来，说到底，咱们也只能治标不治本。都是我这个当主子的没用，如今又连累你们跟我一起受苦受累。”我自责的说道，一想起他们几人的手脚都冻伤了，我心里就分外难过。
“娘娘别多想了，素日里娘娘对奴婢们的好，奴婢们可都是一一记在心里呢，前些日子娘娘不是也已经遣了些人走了么？奴婢们都是同娘娘一起走过来的，当然是不能只同甘不共苦的。况且，这些日子娘娘也没苦着奴婢们啊，倒是奴婢们没用，让娘娘吃了好些苦头。”雨桐感激的安慰着我说道。
“你们对我的好，我都知道，若不是我，你们这几个人随便跟着其他的主子，都会是主子跟前得脸的人，哪里用得着跟着我这个罪后吃苦头呢？”只要想到他们几人所受的苦，我心里就难过，尤其是雨桐他们都觉得跟我一起吃苦心甘情愿，我就越发难受得紧。
“娘娘，其实您跟皇上好好解释一番，会解除误会的，娘娘和三位殿下就不用像现在这样紧巴巴的过日子了。娘娘可以忍得住不见三位殿下，可是三位殿下都还小，怎么能够忍住不见自己的亲母后呢？”雨桐又一次试探着劝解道。
“雨桐，这已经是你第八次劝我了，我当时怎么回答你的，我现在再说一遍，对他我已经彻底的死心了，这么多年来的隐忍和委屈我都受够了。我事事处处为他着想，为大莹的江山社稷着想，可是你看看现在我的下场就是处处事事为他想的后果，面对他这样的态度，我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如果他要让我在未央宫思过一辈子，我也不会介意，没有他的生活，我觉得反而更轻松自在。”我仰起头，一脸淡然的说道。
“是奴婢多嘴了，请娘娘恕罪！”雨桐屈身行礼说道。
“咱们之间无需那么多礼仪，以后别动不动就行礼了，”我笑着拦住了雨桐，一抬头，竟然发现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开始下雨了。
“哎呀，这春雨竟然说下就下了，一会儿雨停了，咱们就可以去播种子去了。”我有些开心说道。
雨桐回过头一看，笑着说道：“真是上天眷顾，巴巴的盼着的雨这就下下来了。娘娘，奴婢先去将这些种子选一些先泡着，等雨停了，便将种子播到刚刚翻过的地里面去吧！”
一转眼已是五月端午节了，内务府给未央宫里送来的粽子都已经有些微微发酸味了，雨桐将粽子叶去掉，重新裹了一遍回笼蒸蒸，再摘了些后院里已经长成新鲜瓜果蔬菜，我们主仆七人一起，算是过了个舒心的端午。
这几日我的眼皮一直突突的跳个不停，一颗心不由得又悬了起来，约莫有半个月没有三个孩子的消息了，所以我有些担心孩子的处境，不知道太后是不是还有心思庇护他们，因着我的原因，皇上也不咋待见三个孩子了，所以孩子们的日子过的可想而知了。
“哟，罪后娘娘可真是清闲呢。”容妃扭着水蛇腰款步走了进来，一脸虚情假意笑着说道，连基本的礼仪都免了。
容妃抬头看到桌上干菜夸张叫道：“哟，这是什么东西？皱巴巴的丑死了！”
“娘娘，这是晒的干茄子呢！”容妃身边的宫女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着说道。
“唉，看样子今年行宫避暑容妃又没机会了呢，不然这会子只怕早已在路上了，其实不去也好，在宫里好歹还能颐指气使，若是去了行宫，看着皇上宠幸其他嫔妃，自个儿在旁边晾着，心里又不是滋味儿，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是吧，容妃？”我放下手中的诗词，一脸悠闲的看着容妃，笑着说道。
“轩然！”容妃大声叫着，身后的宫女扯了扯容妃的衣袖，容妃意识到了自己的失仪，马上换上一脸假笑说道，“罪后娘娘说得对，本宫不过是没有随君伴驾去行宫而已，哪里比得上罪后娘娘，连未央宫的宫门都不许出呢，相比起来，本宫还算是自由的对吧？罪后娘娘！”
“容妃说得是呀，只是这后宫的女人啊，一旦失了皇上的宠爱，不管是出不出得了门都是一样的，本宫虽然出不了未央宫，可是比起容妃来，本宫其实还算是幸运的，至少本宫还是正室，而容妃你就算是再自由，也不过是个妾而已，不是吗？”我的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看着容妃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说道。
“哼，本宫如何敢跟罪后娘娘想必？本宫就算是再不济，好歹也还是皇上去行宫前钦命的协理六宫之人。”容妃不屑的看了我一眼，故意高昂着头说道。
我心知不妙，怪不得今儿容妃这么嚣张的就直奔未央宫了，原来是皇上出宫之前将协理六宫之权交给了她，只怕今儿又少不了一番唇枪舌战了，若是不好，只怕我还要遭她羞辱呢。这容妃摆明了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的主。
“哟，那想必今儿容妃前来本宫这破落的未央宫，必定是有事前来找本宫了吧？”我明知顾问的说道。
“本宫听内务府的人说，连接着几日送给未央宫的新鲜蔬菜都被人拒绝了，可是又有人看到未央宫的人每天都有新鲜菜吃，所以本宫前来瞧瞧未央宫的人是从哪里偷来的蔬菜，这宫里最恨的就是手脚不干净之人。”容妃在那个偷字上拖的格外重，说完侧身招呼着身后的一群人吩咐道，“你们几个去未央宫的小厨房去给本宫仔细搜，务必把他们偷的菜都给本宫搜出来！”
“你当本宫的未央宫是你容妃的秋桐宫吗？你想想搜就搜？本宫今天在这儿，你们谁也别想进去！”我一脸威仪的看着刚刚动了脚的奴才们说道：“本宫还不是废后，容妃你从哪儿拿到的手谕可以进未央宫四处搜查的？若是你今儿强行搜查，那本宫就算是逆了皇上的旨意，也要去讨个说法，本宫倒要看看是谁给了你雄心豹子胆，让你敢无旨闯进未央宫的！”
“哼，你还当自己是当年那个受尽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后么？告诉你，罪后娘娘，现在六宫中可是本宫主事儿，本宫今儿说你偷了菜你就是偷了，你们几个看住她，其余的，快去搜查，连一片菜叶子都不要放过！”容妃越发嚣张的叫嚣着。
“都给哀家住手！”太后的声音适时的出现在了未央宫的门口，玉兰嬷嬷搀扶着太后急急的走了过来。
“玉兰给哀家掌嘴，教训这不知礼仪廉耻的东西。”“啪”的一个耳光，容妃的右脸颊上顿时出现了一个鲜红的掌印。许是玉兰早看不惯这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容妃，这一巴掌打的格外重。
“贱人，哀家还活着呢，这后宫哪里轮得到你来作威作福？从今儿起，你给哀家滚回你的秋桐宫，若是再敢让哀家看到你在后宫招摇过市，那可就不是一个耳光这么简单了！”太后怒气满面的看着容妃，恨恨的说道。
太后见容妃还没有走，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大声呵斥道，“还不快滚？”
“臣妾告退！”容妃一手捂着脸，狼狈的走了出去。
“臣妾给太后请安！”我上前行礼说道，“臣妾乃是戴罪之身，不值得太后前来探访，还请太后移驾吧！”
“然然，皇帝不懂事，可是哀家的眼睛却是亮堂的很，皇帝让你受了委屈，你便连带着不待见哀家了么？”太后一脸哀伤的说道。
“臣妾不想因为臣妾的原因，让太后和皇上母子不和，若是皇上回来了知道太后趁皇上不在，前来未央宫探访臣妾，只怕皇上又要对太后有所微词。臣妾戴罪之身本就自身难保，若是波及太后，那臣妾更是万死难辞其咎了，若太后心疼臣妾，那太后便保重好凤体，太后凤体安康，臣妾方能安心！”我跪了下来，一脸诚恳的说道。
“孩子，你受委屈了，哀家如今说什么皇帝也听不进去了，哀家不求你能够原谅他，但求你能照顾好自己，哀家不会让你这委屈白受的，你且要等着，这日子总会有出头的那一天的！”太后的泪水滴在我的手上，太后俯身扶起了我。
“按你说的，哀家就不久留了，三个孩子但凡哀家还活着一天，哀家定会保住他们平安无虞，你就放心吧！”
“臣妾多谢太后疼爱，恭送太后！”不等太后出声，我便下了逐客令。
太后无奈的看了我一眼，长长的叹了口气，满目心疼的说道：“然然，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若是未央宫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尽管让雨桐去慈安殿告诉哀家，哀家定会想办法的啊！”
“多谢太后！”我依旧是温声行礼说道。
“唉，那你好好照顾自己，哀家就先回去了！”太后满脸疼惜的看着我，依依不舍的转身，太后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我，终究还是忍痛离去了。
看着太后离去的背影，隐忍许久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太后说得对，我总会熬到出头的那一天的，只是就算是熬到了，又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