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朗星稀,又是亲爱的闺蜜李宛那著名的Party,清一色的律师和医生,精英云集。但是没办法,哪怕再和他们凑在一起一百年,苏湄很清楚,她还是不可能和他们调整到同一个波长,不合拍就是不合拍,恐怕只能一次次让闺蜜失望了。
味同嚼蜡的时间磨得特别慢,可是苏湄又不能没心肝地拒绝李宛的邀请,好朋友两肋插刀,更何况闺蜜的要求只是让苏湄盛装打扮来当个漂亮花瓶,阳盛阴衰的派对迫切需要苏湄的资色来搞搞阴阳和谐。
苏湄心中万般不愿但还是没骨气地来了一次又一次,多少是因为她无法抗拒李宛的精湛厨艺,比起她那五星级的美味自助餐,苏湄这个单身剩女做的饭菜实在难登大雅之堂。每一次李宛都有新花样,每一次苏湄都很不淑女地把自己撑个半死。
今晚苏湄穿着新买的黑丝绒单肩小礼服裙,前胸很矜持地裹得严实,但后面却大有乾坤,整幅蕾丝隐隐约约地透出背部白嫩的肌肤。脚上穿一双绑带高跟鞋半遮半掩,露出雪白几颗脚趾,一点低调的性感。苏湄不太喜欢化妆,今晚不过是最保险的咖啡色系的小烟熏,眼角眼线稍稍拉长扬起,调整太过孩子气的圆眼睛形状,她想吃东西所以不涂唇彩。她明白自己在烛光下掩映下不失为一个有吸引力的女子,既然要当花瓶就得敬业。
李宛一向喜欢用闪烁的香薰蜡烛代替灯光,暗香浮动,人影憧憧。苏湄远远看着如蝴蝶般在那堆医生里面穿梭的李宛,她这会儿还顾不上理苏湄。哎,对于苏湄来说,尽管从大学到毕业后,她们已经是六七年的好朋友,但李宛仍然像个谜:美女律师,一毕业就嫁了个年轻有为的心脏科医生。
若有人问起,怎么出了学校就进入婚姻?李宛只是淡淡地说:结婚很好啊,早婚晚育,狠狠享受二人世界。她每天把别墅打扫得一尘不染、精心布置得如同杂志样板房、努力维持曼妙身材、每晚为老公洗手做羹汤……想来就是她乏味律师服下掩盖不住的浓浓女人味儿让周怀瑾对她宠爱得无以复加。
李宛是个讲究生活品质的女人,只买有机蔬菜就罢了,连果酱都要自己做,一瓶草莓酱的成本够苏湄吃一筐鲜草莓,李宛听苏湄数落她败家,笑笑说——亲手做的果酱和初恋一样甜,岂能用经济效益衡量。好吧,看来当初大学里她俩的“微观经济学”都白得4.0的绩点了。
就算李宛的日程表再满,每月一次的鸡尾酒派对她总是全心全意地张罗。现在这个派对在她的律师圈和周怀瑾的医生圈里都成为了趋之若鹜的社交活动,若是有谁落下了哪一次没参加,恨不得要捶胸顿足。说起李宛的老公周怀瑾,如果她是穿着晚礼服的“超女”,那他就是穿白大褂的“超人”,看他顾盼神飞八面玲珑的样子,仿佛随时可以推开窗飞出去拯救好市民于水深火热。
李宛嫁给周怀瑾的因由,苏湄一无所知,她打电话给苏湄请苏湄出席婚礼时,苏湄才第一次听说“周怀瑾”这三个字。
苏湄问:“为什么?”
李宛在电话里的声音如古井深水:“没有为什么,只是此时恰好有这么一个不错的人,我几乎从一出生就认识他了,我爸爸妈妈都很喜欢他。我反正迟早是要嫁人的,他很好,我嫁他是三思后行。”
苏湄不服气:“你喜欢他吗?”
“苏湄,恋爱和婚姻是两回事儿。等你结婚的时候你就明白,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唯有常记一二。若是较真起来,你我这辈子都是孤家寡人的命。”
李宛结婚的时候苏湄终于见到这个周怀瑾,之前在脑海中反反复复想象过无数次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待见面方知他既不是潇洒白衣少年,也不是猥琐中年大叔,戴着细黑框眼镜,文质彬彬,不过比李宛略长几岁,堪堪郎才女貌。他就是那样一个清清爽爽气定神闲的男子,是你可能暗自会保留他的名片,但不会怦然心动的那种,“怀瑾握瑜”这样风雅的名字在苏湄看来是言过其实了。
苏湄心里喊了一万次——周怀瑾你配不上李宛!可是灯光亮起,音乐沉下,他们终究还是在父母热泪盈眶的注视下交换了戒指,他那么温柔地在众人起哄下轻轻吻了李宛的嘴唇,爱怜而节制。貌美如花的李宛,就这么被摘取了。苏湄想,也许是自己太浅薄,分不清西装革履掩映下谁是渣男,谁是Mr.right。周怀瑾能打动李宛的芳心,自然有他过人之处,肉体的或者心灵的,物质的或者精神的,只有李宛懂。苏湄冷眼旁观,并非不羡慕,但是她吝啬给予赞美。然而,对于李宛而言,也许周怀瑾不够完美,可什么又是完美的恋爱呢?
李宛亲手调制的鸡尾酒花样百出,今晚苏湄的最爱是“宁夏”,她酒量很一般,只是一点点清爽的利口酒和薄荷就让她有了醉意,正要取第二杯,一个穿棕色的男人拍拍苏湄的肩膀说:“你是不是李宛那个古怪的女朋友苏湄?”
苏湄疑心自己听错了,犹豫片刻,这话是侮辱还是恭维呢?她只好说:“对,是我。”之前李宛明示暗示苏湄好几回,她要介绍一个“出类拔萃的泌尿科医生”给苏湄。苏湄心里苦笑要不要实话实说,“泌尿科”这三个字已经让她倒胃口,再加上“医生”这个头衔,更是穷极无聊的倒胃口。不过看在李宛的面子上,苏湄还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她知道自己长得不算风华绝代也至少可以装点门庭,笑起来足以让一个正常男人心神荡漾。
但这个男人显然对苏湄一无所知:“你也是律师吗?”
“不,我是一家女性杂志的编辑,也算是专栏作者之一。”
苏湄和他无聊地打着哈哈,聊聊天气和社会新闻,这位大哥却是三句离不了本行。
“你们女性杂志肯定有两性专栏吧?你也写这方面的稿子吗?”
“呃……我其实不擅长两性主题,就是瞎扯扯吃喝玩乐。”
“你太谦虚了,其实现在很多人关注30岁以后的男人精子活力会不会降低这个话题,你如果想写这方面的文章,我很乐意和你探讨一下。”
苏湄顶着恶心微笑着听了这位仁兄滔滔不绝10分钟关于那些小蝌蚪们巨细靡遗的科普知识,终于找了个去洗手间的借口尿遁。如果这个世界上有比老鼠和蛇更可怕的生物,那一定是泌尿科医生……
她偷偷溜去李宛的书房,这夫妻俩喜欢开放式的结构,所谓书房也不过是超大客厅里一个用玻璃门和植物半隔断起来的小空间。尽管如此,苏湄还是在这个小小的避风港里面寻求片刻的宁静,在躲什么呢?苏湄是一个有智商有美貌的大好女青年,甚至还算年轻娇嫩,可是她却迫不及待地想逃脱这些精英男士们有意无意的搭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