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过去

心里沉静下来，苏湄开始不紧不慢地打扮自己。旅行快要结束，带来的几身衣服倒换着也快黔驴技穷，还是穿上那日易安买给她的玫瑰印花裙子，配最简单的白T恤，头发梳成高马尾，又特意拿出为了音乐会买的华丽绿色水晶项链戴上，出门如果太凉再穿上牛仔外套就行。
仔仔细细化妆，淡金色眼影打底，眼尾用深棕色的眼线笔画出些微上扬的角度，再用棕色的眼影覆盖晕开，让线条自然，只一点点妩媚的巧克力色眼影描出下眼角的轮廓。淡淡粉色腮红从颧骨一直扫到鬓角，抹几滴香水在脚踝和手臂内侧动脉处。
做完这一切，苏湄坐在床边，用手机查收邮件，门外一阵窸窣，易安回来了。衬衫上和头发上都有点濡湿，原来外面在飘雨。他手上托着一盒新鲜的樱桃，还拎着一个黑色的小袋子。
易安看苏湄衣衫整齐坐在床边微笑着迎接他，甚至连被褥都整理好了，惊喜不已。他放下东西就半跪在苏湄身前，含笑望着她，两人都不说话，一颦一笑之间已经交换了关切和谅解。他不是不紧张的，争分夺秒地往回赶，一路都在担心，她是否会人去楼空。她有理由害怕他，逃避他，在昨夜被那样暴虐地对待之后。
他看苏湄还赤脚踩在地毯上，疼爱地抚摸那双冰冷的脚，在脚踝那边轻轻揉着，她忍着痒让他摸，易安得寸进尺，抬起一条腿，从脚背顺着往上温柔地吻，她的皮肤晶莹如玉，如晨露滋润的花瓣。他声音沙哑：“你穿这裙子真好看，以后常常穿好不好？”
苏湄点点头，他捧着我的脸在唇上啄了几下说：“好怕你醒了看我不在身边会着急，紧赶慢赶地回来了。”
苏湄笑问：“你不怕我逃走么？门也不反锁？”
“我没那么想，就算你走了我还是找得到你。”他把心里的恐慌掩饰起来，笃定地一直看到她心里去。
“外面在下雨？你去买什么了？”
易安有点不好意思地把袋子给她看，里面是一个小小药房纸包，上面写了个陌生的德文单词，另外是一盒——安全套。苏湄一下心里明白过来，自己先红了脸。易安也尴尬地咳嗽一声，倒杯水，把那药丸递给她说：“走了好几个药房都还没开门，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问过了，72小时内吃了都没事，昨晚是我太失控，让你受苦，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苏湄抚摸着他的下巴，还没来得及刮的短短胡渣刺刺的，看他眼睛里有血丝，肩膀疲倦地垂下，他肯定一夜没睡好，她淡淡地说：“我不怪你，真的。去洗樱桃给我吃。”
“遵命，我的小公主。”
下楼吃早饭的时候他们十指紧扣，选择靠窗的座位，今天易安没有和苏湄面对面坐，而是并排紧挨着，心思全不在丰盛的食物上，只是恨不得每一分钟都要捧着苏湄的脸亲她一下，旁若无人。她忙不迭地推拒：“光天化日的，引人侧目！”
“怕什么？外面满街都是法式热吻的情侣，我们算极保守的一对了。”
饭后回房间收拾行李，易安突然问她：“你喜欢什么花？玫瑰？”
“我最喜欢玫瑰。”
“喜欢什么颜色？”
“无所谓，各种颜色的玫瑰都好看。”
易安便打一个电话，跟家政助理联系，让她收拾屋子打扫卫生，特地强调是带女朋友回家。他在电话里很客气地说：“Slavetinsky太太，您今天上午可以去帮我打扫一下屋子吗？还有采购一些饮料和水果……对，我今天下午回家……方便的话请帮我布置一些玫瑰花在家里……钱还是放在老地方，请您自便。”
苏湄忍不住说：“你不必因为我要去这么兴师动众，我可以帮你一起打扫的。”
易安说：“并不是为了你来，特地请人去收拾房子，我工作比较忙，这位Slavetinsky太太定期帮我打扫和采购，回去那么累，只想休息哪里有力气自己买菜和拖地板呢。另外也是因为她是住在我们社区附近的，家里孩子多，一直在帮人做家务补贴家用，干活麻利，收费也便宜，不止我，很多邻居也请她帮佣，算是一种变相的扶助吧。”
“那你干嘛特地跟她说带女朋友回家？”
“我从来没带过女人回家，打个招呼，免得她下次来收拾，捡到你的小内裤，大惊小怪。”易安耐心跟苏湄解释，她娇羞地推他一把，哎，就这么着被安上女朋友的名号，也没问她同意不同意啊！
告别美丽的新天鹅堡，他们前往最后一站富森，这座2000年老城的海拔也达到惊人的1200米，城中遍布华丽的教堂和宫殿，雨后的天空蓝得分外娇艳，远方阿尔卑斯山脉清晰可见。浓郁的中世纪风格似乎凝聚了整条浪漫之路的精魂，也给苏湄从北到南的漫长旅行划下完美的句号。
走过一个街角，他们不约而同看见一家书店的员工正在重新布置橱窗，安东尼奥摄影集的海报被小心翼翼地从玻璃橱窗里面卸下来。易安看看苏湄说：“终于！在外面等着，我去去就来。”
临走又补一句：“要是敢逃跑我抓住你一定把你挠痒痒到死。”
苏湄心下有点明白他想做什么，也不阻拦随他去。十几分钟后他就出来，不出所料买了一本安东尼奥的摄影集，那张海报被卷起来用丝带绑着，正被他夹在胳膊下。
苏湄掐他一下：“你早就买了一本，干嘛又要买？为了那张海报吗？”
他笑：“摄影集是让你带走的。海报当然是归我，刚好宣传期结束，书店的人就把这海报送给我了，真幸运，还以为真的只有参加他的签购会才能得到！”
“你要那海报做什么？”
“当然是带回家珍藏啦，我打算贴在床正对面，这样你不在的时候我就可以对着你的美背每天……”他故意顿了一下不说下去。
苏湄一跺脚：“你敢！”
他笑得更灿烂：“你想什么下流话呢？我是说，每天焚香沐浴，顶礼膜拜。”
又被摆了一道，苏湄甩手不理他，径直朝前走去。易安心中一乐，调戏苏湄真是一件乐事，她动不动就脸红，他就想逗她玩。快步赶上，易安搂紧苏湄：“中午我请客，我们去日本餐厅吃寿司吧，这些天吃来吃去都是重复的，换个口味。”
苏湄一听，馋虫被勾起来，虽然脸上不情愿，脚下还是乖乖跟着去。餐厅比她想象中小得多，座位也并不宽敞，典型日式风格的装修，纸拉门，桌椅都是矮矮的。尽管隐藏在一个小巷子里面，还是顾客盈门，可见酒香不怕巷子深。
很幸运，他们还是找到一处空座，这个餐厅是自助式的，易安先去取两碗味增汤，另外点一壶清酒两个人喝。味增汤里面有鲜嫩丝滑的豆腐，甘甜可口，苏湄喝了一碗还想要。易安笑问她是不是要喝汤喝到饱，不过还是替她再盛一碗，取几碟寿司和刺身和她一起分食。
苏湄吃得心花怒放，忍不住问：“味道真的很不错，比我在南京吃过的好多啦，刺身也很新鲜。这么冷僻的餐厅你也找得到？”
“以前跟朋友一起来过一次，感觉不错。店家是日本人，食物都蛮地道的。”
“你到日本去过吗？”
“受人所邀，去玩过一周。”
“你持德国护照能环游世界，太棒了！我来一趟德国都挺麻烦的，签证都是社里委托旅行社帮忙办的。”
“其实我几年前入德国籍主要就是为了旅行方便，中国护照连去乌克兰都要申请签证，更别提英国美国。当然也是为了方便工作，德国护照能去更多的国家。但骨子里我还是认定自己是100%的中国人。”
“其实你拿什么护照真的无关紧要，我不觉得你有崇洋媚外的毛病。只是你为什么给自己工作压力这么大？出差肯定很累吧，当空中飞人。”
“我还年轻，此时不吃苦，老了就要受苦。你知道德国男人得工作到67岁才能领退休金，我现在虽然工作强度大，但是收入也丰厚，估计50岁上就可以退休。”
苏湄瞪大眼睛，整整提前17年？也顾不得是否礼貌，问：“不好意思我不得不问，你到底能挣多少钱，可以这么早退休？”
他微微一笑，只说：“这些铜臭之事你不必操心，跟我在一起就好好享受生活就行。”
她调侃一句：“你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貌美如花？”
他乐了：“这话有意思，正合我意。”
苏湄想想，握住他的手说：“你不必这么拼命，万一过劳死怎么办？其实钱不在多，够用就行，你自己身体要紧。”
“我身体难道还不够好？看来是我某方面还不够卖力。”易安调侃道，其实他心下感动，苏湄并不在乎他是不是有钱，在乎的是他的健康。
苏湄瞪他一眼：“我说正经的，你工作辛苦我也会觉得心疼。”
“你放心，我会量力而行，我还年轻又单身，接下来10年正是打拼事业的黄金时期。我希望在物质基础上打得牢一点，这样50岁之后我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随心所欲。也许换一份新鲜有趣的职业，也许加入NGO做一些助人为善的事，也许什么都不干，就是环游世界。”
“拼命工作，然后拼命享受？”
“不，是一边努力工作，一边尽情享受。你觉得我是那种苦行僧吗？周末我从不加班，每年至少度假一个月，在国外出差同样是抓住机会四处走走，比如这一次，我就是结束在法兰克福的工作而顺便南下度假的，要说吃喝玩乐我应该比你精通多啦。”
苏湄损他一句：“那是，你是雅痞我是草根，甘拜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