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知己

一路向南行了几天，到达了汉部的秦州。
夜晚。
天灰蒙蒙的，不见半点星光，黑夜显得更是压抑，瑟瑟冷风过，又卷下了几片伶仃的枯叶。
悦萱烹了茶，独自坐在客栈的廊亭下赏雪。
这几日心中还是乱糟糟的，前几夜的温存美好，这几日的殷勤温柔，桩桩件件涌上脑海，可那尘封的记忆，却也不断涌来。她合眼，深深地叹息了声。
忽的身子一暖，向后看，竟是萧冉璥给她披上了斗篷，她浅浅一笑：“阿璥，怎么出来了，不陪着晓莹吗？”
“莹儿睡了，我见似是要下雪，怕错过了这雪景。那你呢，大哥没出来陪你？”萧冉璥也回以微笑。
“他呀，忙着政事呢。恺王爷快马加急送来了几本折子。”悦萱无奈地翻了翻白眼。
萧冉璥扑哧哧地笑了笑：“萱儿这是埋怨啊，也不能怪他。方才一声叹气，倒使得这寒夜更是凄凉了，怎的了？”
“阿璥，从前，在晓莹之前，你可有过其他的女子？”悦萱垂下头，问道。，
“没有过。”萧冉璥答道。“怎么了？莫非进宫前…”
“嗯。我不想再想了。”悦萱咬唇，端起茶杯吮了一口。“喝茶罢，我烹的茶。天冷的很，喝点茶暖暖身子也好。”
“嗯。”萧冉璥端起杯子，暖了暖手，啜了一口，“是什么茶，不似名贵的，倒也唇齿留香。”
“普通的茉莉罢了，只是烹法上不寻常些。”
“噢，可有茶点？这样喝倒也是清苦。”
“啊，莹姐姐真是把你带的嘴馋了，不过你也猜得对，做了些桂花糖酥。”悦萱笑着在袖中取出了帕子包着的糖酥。“尝尝吧，我做的，应该不比晓莹做得差。”
他尝了一块，道：“做的不及莹儿，但是配上这茶确实极好。”萧冉璥仰头，“阿悦，你究竟是多喜欢花呢，瞧瞧，名字是花，茶是花茶，点心也是花，连住的宫殿也是花。”
“确凿是喜欢的，花开之妍，花落之婉，都是极美的。”
“哦？怪不得人也似花一般美呢。”
“哈哈，王爷美言，萱儿我便收下了！”悦萱顿时开怀大笑。
后边的萧冉屿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心中酸酸的，抱着斗篷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向后回了房。
鹅毛般的雪纷扬而下，悦萱跳下廊亭，在院中转了几个圈，莞尔道：“总算是有幸见了初雪，美极了呢！”
“是啊。”萧冉璥也感叹。
“未若柳絮因风起，谢道韫倒是将这雪景比喻得真好，我看呀，倒也似白色的蝴蝶纷飞。”悦萱道。
“女孩子家做的诗，都喜欢将寒冬雪景比作春景吗？倒也是天真得紧。”萧冉璥摸摸脑袋，也笑道。
……
“阿璥，蓝颜知己难求，今日我倒是捡了一个呢。”悦萱歪过头看他，浅笑。
“哈哈，萱儿有福呢，得我这一知己。”他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稍纵即逝。
悦萱并没注意，只是笑道：“自大自大，彼此彼此。”
又聊了一会，悦萱道别萧冉璥，回了房间。到房中，冉屿已经睡着了，倚在桌子边，手中还抱着悦萱的斗篷。悦萱叹气，将他怀中的斗篷轻轻抽出，盖在他身上，又见雪下的大，把冉璥的斗篷也盖了上去，轻轻地吻了吻他额头，“睡吧，屿君。”
道完，到榻上去睡了。
次日晨起，萧冉玙起身时浑身酸痛的，大约是在椅子上睡了一夜的缘故吧，见身上盖着悦萱和冉璥的斗篷，心中总是闷闷的。
“萱儿，起床啦。”冉屿推推她，悦萱睁开朦胧的睡眼，傻笑道：“屿君起来啦，那萱儿也起来吧。”
说着，一轱辘翻身，摔到了地上，猛地就清醒了，甩了甩脑袋，不高兴地撇撇嘴，懊恼地爬起来去换衣裳。
萧冉玙见这娇憨的样子，不禁哑笑，心中的烦闷也去了不少。这样的女子，怎么会背叛呢。
悦萱换了件粉色的宽袄子，穿上橘色的裙裤，边口翻着白花花的棉绒，看起来甚是可人。
“今天要去蜀郡吧，嘿嘿，妍姐姐就是蜀郡的呢，我也好想去看看那儿的风土人情。”悦萱挽上萧冉屿的臂弯，“走吧走吧！”
“好。”萧冉屿宠溺地摸摸她的头，收拾好行李便出了房间。
“呀哈，你们终于爬起床了啊？”叶心叉着腰，“真是的，你们的早膳没份了，走啦走啦走啦！”
说着像是赶鸭子般，将两人赶上车。
“哎哎，听说蜀郡郊外冬日的雪野，有许多野鸡出现呢！一会儿路过了猎几只烤了吃怎样？”晓莹两眼放光的提议道。
“好是好，只是蜀郡临着雪山，山中气候多变，怕是要小心些好呢。”叶心提醒道。
“哇哈哈，终于可以吃莹姐姐的做的烤鸡了！”悦萱莞尔。
“嗯嗯，你们捉好鸡了记得拾些柴火，最好是松枝。”晓莹扯上叶心和素芳，“我和阿娘、芳姐姐走，你们俩男的保护萱儿啊。”
“啊，莹儿，让我陪你不就好咯。”萧冉璥道。
“萱儿比较弱，你们俩男的比较好嘛。”晓莹把萧冉璥推过去，“要是我萱妹子少了根头发，我饶不了你们俩！”
“……”萧冉璥默了，萧冉屿调笑：“不然你啊现在数数萱儿有多少根头发，最好再量量长短标注上号，回来了再检查检查，这样总可放心了吧？”
“别了，估计到我头发都白了，都没能吃上烤野鸡。”悦萱白了他们一眼，转身便向林中去了，“快走啦，早饭被阿娘罚了不准吃，我可等着午饭呢！”
“哎，萱儿，先拿着这个，”素芳从随身的包中取出红枣糕，“带上吧，上次你没吃上早膳就晕在外边了，还是带上点吃的在路上好。”
叶心点点头，“是啊，萱儿身子也是真弱的。”
“啊哟，我知道啦，谢谢芳姐姐，走吧走吧。”悦萱走回接过糕点，挽过萧冉屿的臂弯，踏着积雪往林子深处去了。
萧冉璥无奈地摸摸晓莹的脑袋，“你也冒失，小心着点。”说罢也跟着悦萱去了。
她“嘿嘿”地笑了笑，强压下心中的酸涩，挽上素芳和叶心，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森林的一边，悦萱几个人找附近临户借了个箩筐，用牵了绳的短木棒支起，撒了些秕谷在下边，躲在远远的草丛中，等着上钩的野鸡。
良久，抓了三四只野鸡，天有些暗了，三人方想回去，悦萱忽然想起晓莹叫捡的柴火，道：“我们捡些柴火再回去，免得一会晓莹脾气又上来了。我到那边去，屿君去那边，阿璥到那边。”
说着，三个人按不同方向分开了。
捡了许久，正专注的玥萱没发现天上已然乌云大作，只是起了大风，悦萱拢了拢斗篷，方想往林子深处去找松枝，冉璥在后边叫住了她。
“阿悦，快回去吧，貌似要下暴雪，蜀地的雪山天气总是变得快，快走吧。”
“那好吧，捡的柴禾该够了，我们走吧……唔……”一阵狂风怒号而来，悦萱站不稳，手上抱着的柴禾撒了一地，她急忙蹲下身捡起，冉璥拉住她的手，“别管了，快些走！”
“嗯。”悦萱的声音很快埋没在风中，这风冷的刺骨，吹到脸上如同刀削一般，悦萱举步维艰，萧冉璥拉紧她，一步步向林子外走去。
忽的，暴雪也铺天盖地的来了，雪花落到领口中化掉，丝丝冰凉传到全身，悦萱打了个颤栗，双足陷在雪中更加难走动，才由萧冉瑧带着走了几步，便双眼发黑，昏了过去。
萧冉璥慌了，将她背到背上，想着是出不了林子了，便四处寻了个山洞，将她驼了进去，慌张地掐掐悦萱的人中，可悦萱还是紧闭着双眼，没有要醒的意思。
“估计是没用早膳惹得……”萧冉璥心中默念，想起出来时素芳给了她些红枣糕，便在她袖中寻了出来，可是悦萱的双唇亦是紧紧地合着。
他急出了冷汗，忽的想到了什么，将红枣糕放入自己嘴里嚼碎，封上她的红唇，用舌尖撬开她的牙关，把食物送了进去，又依此把随身水袋中的水送进悦萱口里。
“抱歉阿悦，抱歉大哥。”萧冉璥轻声道，又送了几次食物进去，悦萱忽然悠悠转醒，眨着大眼，看着近在咫尺给她送食物的萧冉璥。
“这……”悦萱目光变成惊恐，冉璥松了口气，“你总算醒了，方才真是吓坏我了。”想了想又道：“阿悦，若是我轻薄了你，尽管骂我便是……”
“无妨了，你也是为了救我。”悦萱浑身无力，又咳嗽了几声，萧冉璥见状，脱下了自己的斗篷给她盖上。
“别着凉了，你呢先把红枣糕吃了，我生火，兜里有两只野鸡，一会烤了野鸡给你吃。”萧冉璥温和地向她笑了笑。
“嗯，阿璥，谢谢你。”悦萱微微一笑，坐起来靠在洞壁上，小口小口得吃起红枣糕来。
萧冉璥凝视了下她的红唇，不禁有些想念那味道。又猛地一惊，将这念头抛到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