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大封的册封礼到了。
林昭仪晋位荣妃,正二品的妃位已算是尊贵了,按例可以佩戴二十支簪子,着彩纹朱雀礼服。这下倒好,远在东北的凡王得知女儿得以晋位,命人特质了礼袍送往京城。
衣料是蜀锦,由几十名蜀锦绣工连夜赶制,绣了虽说是彩纹朱雀,倒是有几分凤凰的样子,按例正一品四妃着品红七彩孔雀纹礼袍,从一品的妇人着品红的蓝绿孔雀纹礼袍,而正二品的妃子则是彩纹朱雀,只有皇后可穿凤凰纹的礼袍。
荣妃的礼袍做的七分似朱雀,三分似凤凰,头饰虽说没有逾了二十支,却是戴了支掐金凤凰步摇,倒是逾了这位分该有的制度了。
在前往太皇太后的寿康殿路上,荣妃得意地摆弄着小指上的珐琅护甲,倒是目中无人极了。
去拜见太皇太后时,皇上看见了荣妃这装束,不禁皱眉,这样子,可是有觊觎中宫之位的嫌疑了。
当初选秀前决定了迟些册后,亦是为了不让太后将中宫之位许给自家人,看这架势,恐怕林家是不愿意放过这中宫的好位子了。
冉屿不好生气,太后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荣妃的装束,似乎甚是满意。
册封大典是极枯燥无趣的,大约就是参拜太皇太后,然后由太后、太皇太后、皇上训导,边算礼成了。由于这次是大封六宫,于是便在太液池上的石舫上设了宴席。
这时候池子里头的锦鲤活跃起来了,众妃忙着喂鱼,挤在栏杆边上笑哈哈的。
忽的,扑通一声,一个妃子落了水,众妃嫔慌乱地喊着边上的侍卫下水救援,冉屿嘴角一挑,这下宫中又有得热闹了。
好半晌落水的妃子才被救了出来,原来是严贵人。
她样子也是好生狼狈,浑身颤抖着,头发湿漉漉且乱糟糟的,嘴唇亦是苍白极了,不止地咳着水,也说不出话来。
太医急急忙忙来了,严贵人也换了件衣裳去,太医诊了脉,并无什么大碍,只是着了些风寒。
严贵人披着斗篷,喝了几碗姜汤,边上的人亦关切地给她嘘寒问暖,荣妃有些不屑,好好的一个册封礼,便这样被扫了兴致。
严贵人的小脸总算是缓和过来了血色,声音无助而又颤抖,道:“荣妃娘娘,嫔妾同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推我……”
荣妃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确凿方才赏鱼时候,她是站在严贵人后边的,这下子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荣妃。
“好个大胆的小蹄子,竟也敢污蔑本宫!”荣妃大骂道。
“华儿,不得无礼,先听严贵人说。”冉屿皱了皱眉,喝止了荣妃。
“方才臣妾只觉着背后被人推了,还被一个护甲硌了一下,那时站在臣妾后边的只有二人,一个是嬬嫔姐姐,还有便是……荣妃娘娘了……”严贵人眼前起了一片水雾,声音怯怯的,倒是叫人觉着楚楚可怜得很。
护甲只有主位以上可以佩戴,自然不会是嬬嫔推的严贵人,这下矛头便指向了荣妃。
“表哥!你莫要听信了这贱人的一面之词!华儿是被冤枉的!”荣妃惊恐地望向了皇上,皇上一脸疑惑地望着她。
“朕知道华儿的性子,严贵人并未招惹她,华儿也是不会出手的罢。”萧冉屿的话中带了几分质疑。
“便是了!臣妾同她无冤无仇!”荣妃大声辩驳,精致的妆容都狰狞了几分。
“这……荣妃娘娘,上次皇上忽然去您那,忽然又掉头道我这儿了……这几日给太后娘娘请安过后,娘娘总瞪着嫔妾,嫔妾若是知道您为了那事情生气,借给嫔妾几万个胆子,也不敢去请皇上啊……”严贵人说着便抽噎起来,不住地用帕子擦着脸。
“你!信口雌黄……”荣妃焦急地看着皇上,惊慌极了。
“荣妃妹妹何必这般恼怒,莫不是心中有鬼?”慕容莫忆淡淡地插了一句,道。
皇上狐疑的目光又转到荣妃脸上。
“臣妾……”荣妃咬唇,“本宫是恼怒你请走了皇上,可是本宫还不至于做这等事情!”
“那若不是你,严贵人是怎么落得水?”冉屿声音严肃,更多了几分质疑,“即便不说护甲这回事,嬬嫔柔弱,封号本便是嬬,取柔弱之意,也是推不动严贵人的。而华儿,多多少少也是会几分武功的罢?”
一直不说话的太后斥道:“真是胡闹,榴华是哀家侄女,哀家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人哀家还不知道吗!?”
“那你既是她姑母,说话便有偏袒之嫌了,亦或是你也这般,自认为善良了罢。“太皇太后不徐不慢道,太后顿时心虚,笑道:
“母后真会说笑,哀家不过是替侄女说句公道话罢了。”
“皇帝定夺此事罢,哀家便不插手了。”太皇太后道。
“嗯。”冉屿点点头,“既这般,便是证据确凿了。”说着看了荣妃一眼,“华儿,朕很失望,还以为你可胜任这妃位,不想亦是失德,这下子,便褫夺封号,撤了这妃位,继续做你的昭仪罢。禁足于祥央宫一月以思过。”
“皇上!臣妾冤枉啊!”荣妃,该说是林昭仪了,还不住地辩驳道。
“够了,华儿,朕从未想到你竟这般心胸狭窄,回去好好反思罢。”皇上愠怒,带了几分厌恶地怒斥道。
林昭仪哭肿了眼,瘫倒在地,精致的整容早已褪去,发饰也凌乱了,可就是不肯走,冉屿挥挥手,边上的侍卫会了意,想要将她拖回宫去,林昭仪暴躁地推开了前来的侍卫,喊道:“你们别想碰本宫,本宫自己走回去。”
说着,站起身,咬唇回头看了一眼冉屿,见冉屿眼神带了几分厌恶,她只得勉强地挤出了笑,确是比哭还难看的。一步一步地走出了石舫,回了宫殿。
“罢了,宴会继续,莫为这扫了兴致。”冉屿挥挥手,众妃嫔回了各自的座位,还窃窃私语着方才的事情。
“严贵人回去休息罢,晚些朕去瞧瞧你。”冉屿声音中带了几分关切,对严贵人说道。
“是,臣妾先回去休息了。”严贵人停了抽泣,身子还是有些颤抖,盈盈的福了身,由侍女搀扶着回宫了。
石舫里头起了丝竹歌舞,席中人心思各异,不想到这般风水轮流转,原先还得宠的林昭仪一下子边从云端摔下,宫中的党派怕是要变故一番了。
……
祥央宫一直以来都是林昭仪一人住着,并无人来同居,可却也是热热闹闹的,许多妃嫔巴不得来巴结着林昭仪,送送礼物什么的,宫人们也是得意的,对着林昭仪也是谄媚极了的,这下骤然失宠,那些宫人免不了懒怠的,庭院中本应是春光明媚的时候,却是一片了无生机的样子。
柳树的纸条僵僵地摇着,院子里的几株迎春花花瓣被雨打湿落了一地,就连桃花也是怏怏地开,花瓣落了一地,和泥土的颜色一混杂,倒是看得心烦得很。
“花语!花语!”林昭仪看着门外这般光景,不悦地喊来贴身侍女。
“娘娘,何事吩咐。”花语也算是衷心的婢子了,这般光景也是不敢懒散的。
“底下的人干什么吃的,院子里乱糟糟的,也不打扫打扫!”林昭仪怒斥道。
“是,奴婢这便派人打扫。”花语也是忍受惯了林昭仪的脾气了,淡定地下去派人打扫。
几个下人推推嚷嚷,花语怒斥了好一会才懒懒散散地去打扫。这倒不怪,宫中哪有几个人在这么风光时候忽然掉下云端,也难怪拜高踩低了。
皇上呢,不用去林昭仪那里了,大多便是去丽妃那里,严贵人那里也去得多了些,倒是让人觉得是夺了林昭仪的宠的,而妍容华,冉屿不忍心让她也涉足到宫斗的圈子里,去得便少了些。
林昭仪一党总算是安分了一阵子,丽妃那边的人向来低调,也不怎么闹事的,后宫便清净了一阵子,至多便是梁婕妤找其他妃子的茬,不痛不痒被训斥几句罢了,但也比从前安分许多了。
上次的事情一过,皇上也是认清了林昭仪,着实是个傻的,想必什么主意都是太后为之出谋划策的,但所有妃嫔都是入宫没多久,心思还未深沉,说是斗,其实也不是什么高明的法子。
三月正是多雨的时候,一日雨停了,闲来无事,冉屿去莹荷台想看看莞然,不想莞然竟不在彩云馆里,问了下人才知,去了妍容华的雨花阁了。
雨花阁的花树多,大约是藤萝、玉兰一类的,四季皆有花开放,这下开的是梨花和桃花,雨后落了不少在地上,妍容华便带着莞然在树下舞起来。
莞然不愧是天生的舞蹈好手,一曲下来,无师自通,同妍容华合跳了一舞,花瓣还落着,踏香起舞亦是美极了的,冉屿不禁看得呆了,莞然的笑的纯真,而妍容华,一颦一笑,确凿不负了“妍”这封号。
冉屿不禁想起那时悦萱在红梅林中跳起的一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