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人好久没有聚在一起,这一聚首,便是一夜欢乐。
日子总是悄悄地在指尖流过,文德二十二年。
子谨也有十五岁了,封了东安亲王,跟思韵学着开始帮忙打理一下朝政,每日也跟着上朝去了。
只是看着母亲日益对两个姐姐看重,朝臣也越发信服两个公主,子谨心中恨意便更甚,只是苦于并无什么能改变的法子。
大约这般每日苦闷,总是有人看出来的,这日退朝,位列骑兵都尉的何光拍了拍子谨的肩膀,作揖道:“王爷,可否同微臣一叙?”
“嗯。”子谨蹙了蹙眉,又点了点头。
子谨跟着何光去到了京城中的酒楼,何光点了些好菜,寒暄了几句,便道:“王爷对于和昭和媞两位公主,似乎多有不满?”
“这话可不得乱说,两个公主可是本王的姐姐。”子谨连忙说道。
“哎,今日在此一叙,喝了酒便是兄弟,便要交心,我何光最看得出人心了。”何光笑道,“王爷乃皇长子,在朝中地位却不如两个公主,将来的帝位可不是岌岌可危了吗。”
子谨听了,顿时有些紧张,凑近了低声道:“恐隔墙有耳,不可乱说。”
“那王爷且说是不是。”
子谨仔细想了想,何光是骑兵都尉,手中管着的是京城中三千骑兵,都是精兵,何光的父亲何参政已然为官多年,在朝势力不容小觑,便点了点头,“何大人可是能祝我一臂之力?”
“王爷且说是不是真真要反?”何光又问。
“是!”子谨喝了些酒,便畅言道:“我母亲爱了父皇一世,成全了当今皇后同父皇,可是在天上看着二人,岂非痛心,亲生的儿子多年一直遭人白眼,我要反的,便是皇后,便是皇后手下的女官势力。”
“好,男权旁落,也该复兴!”
二人商谋起来,一直到了夜里,子谨才告别了何光,回到皇城里。
和媞公主府。
晚膳过后,思雪喝了些调养身子的药,这药是沈慕配得,味道极苦,思雪捏着鼻子喝下,便一直赖在炕上躺着了。
“怎么也不动一动去。”止闻见她在炕上懒得动,便问道。
“我不想喝药了,可真真是苦极了。”
“喝吧喝吧,良药苦口,沈大人给你配得,你喝了这两年,身子可好多了。”唐止闻道,坐在她身边,“不如你吃个蜜饯。”
“好。”思雪点了点头,止闻便去拿了些蜜饯来给思雪,思雪吃了才觉得好受一些。
“沈大人说再吃一阵子,身子便大好了,好雪儿,不是还想要孩子吗?”止闻揽着思雪,笑问。
“嗯啊。”思雪红着脸点了点头,“确凿是想要有一个,母后说我身子不好,一直让我用药,等身子好了,便可不用了。”
“便是了,好雪儿,吃饱了出去走一走,对你身子也好。”止闻说着,拉着思雪起来,给她披了一件斗篷,才走出去。
现下是才入春的天,最易受寒了,思雪身子虽说比以前好了许多,只是风吹一吹还是免不了伤风了。
两人便一直走,走到了宫里,思雪笑问:“可是要去母后那里。”
“去便去,我们去瞧瞧父皇母后,请个安也好。”止闻道,拉着思雪便要走去。
思雪也由着他,两人手拉着手,慢慢地走进了宫里。
凤凰台里,悦萱正做衣裳给茉儿,见思雪同止闻走来了,便亲昵地迎进了屋子里坐着。
“怎么今儿有空来了,平日想着见你一下也难的。”悦萱笑问。
“母后,雪儿不是来了嘛。”思雪笑道,“茉儿越发标致了,母后也是偏心,茉儿的衣裳全是母后做的。”
“什么话哟,从前怀着你的时候,日日都给你们俩做衣裳,做了许多年了,你若是想要,我便给你做几身便是了。”悦萱笑道。
“不行,雪儿要了,可要累了母后的。”思雪掩嘴笑了,“是茉儿有福气,连长姐也给你做了几身衣裳,今儿没有带出来,茉儿要不要?”
“当然要啦,长姐对茉儿好,茉儿怎能不领情。”萧茉儿去挽住思雪的臂弯,“我今晚就去要。”
“什么傻话,不回来了啊?”
“不回了,就跟长姐睡一起。”茉儿嘴儿倒是甜,说道。
“茉儿又胡闹。”冉屿在一旁忍不住嗔了一句,“可让你姐夫怎么做。”
“姐夫且偏房睡去,我们姐妹俩说些体己话,怎么了嘛。”茉儿抬头笑,说道。
“好好好,茉儿难得粘我一次,若我不同意,以后茉儿就不喜欢长姐了。”思雪刮了刮她的小鼻子,“那父皇,母后,儿臣告退啦。”
“且回去罢。”悦萱叮嘱,“茉儿,夜里可别睡不安份,踢了你姐姐的被子。”
“好!”茉儿甜甜的回答了声,便跟着思雪回去了。
“这孩子,可真真是顽皮。”悦萱无奈道,“屿君,今夜便是你我两个在宫里了。”
“嗯,子谆封了南定亲王,同谅儿去王宫住着了,也不知乖不乖。”冉屿笑道,“难得合欢轩就我们俩。”
“嗯啊,往日有孩子,可苦了你了是不是?”悦萱嗔道,“罢了,下下棋吧。”
悦萱摆好了棋盘,便同冉屿在窗下下棋。
“娘娘,莫恬大人求见。”云诺进来通报道。
身边可心的人只有云诺了,春桃去思雪府里,夏薇去了子谆宫里,秋棠冬梅是从前妍仪皇后的婢女,便去了东安亲王子谨的宫里。
莫恬进了宫里,向帝后行了大礼,悦萱问道:“这么晚了,进宫为了何事?”
“臣查出这些年国库的账目有些不大对头,核对了几遍,发现是京城的军队出了纰漏,具体是哪里,臣便不知道了。”
“这般啊。”悦萱仔细看了看莫恬圈出的数目,“我记得你是管户部和工部的,账目不是你管的罢?”
“确凿不是,只是这几日要修建京郊的大坝,去提银子的时候发现的一些纰漏。”莫恬说道,“觉着不妥,便拿了账本的誊抄本回去瞧。”
“你倒是有心,这数目差的未免有些多了,”悦萱仔细对了账本,“云诺,拿去给晓莹,让她着人查查,不可怠慢。”
“是。”云诺立即去办了。
“莫大人还有什么事情?”冉屿问。
“倒是还有。”莫恬道,“何参政何大人来找了微臣,让微臣说媒,将何大人的大孙女许给东安亲王。”
“子谨倒是到了成婚的年纪,只是还有些早吧。”悦萱看看冉屿,说。
“倒是早了些,何大人的孙女叫什么,多大了,品行可好?”冉屿问。
“何大人的孙女叫何文柔,今年有十六了,品行倒是没听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说是这个文柔姑娘一直倾慕着大皇子。”
“这般啊,那子谨的意思呢?”
“臣差人问过,大皇子倒也赞成。”
“那也罢,改日让本宫瞧瞧哪个文柔姑娘,若是好,两人也情投意合,许了也是无妨的。”悦萱点头说道。
“那微臣便告退了。”莫恬做了个揖。
“夜深,命人备轿,送莫大人回宫。”悦萱吩咐道。
莫恬走了之后,冉屿便问:“我怎么瞧着你,不是很赞成这婚事。”
“何大人当初许了一个何秋蒲给了冉瑧,后来就这么死了,打断骨头了还要背地里哭,我瞧着又许一个给了皇室,不知打什么主意,何参政这个老狐狸,我也不知怎么做。”悦萱下了个子,“大约是何秋蒲的缘故,我总放不下心。”
“且见过了再说,若是好,许了便许了。”
“嗯,二人都情投意合最是重要。”悦萱点点头,说道。
“这话有理,别下了,睡去。”
“好。”悦萱答应,便和衣去睡了。
次日下了朝,悦萱便在御花园里头设了个小小的宴席,请了几个官宦家的小姐以及几个女儿来,自然其中也有何文柔。
三个儿子自然也被叫来了,只是悦萱瞧着子谆,倒是没有看中哪个小姐,而子谨却一直同文柔交谈甚欢。
悦萱瞧着二人倒是情投意合,宴席结束后便问了子谨的意思。
“谨儿,你觉着那个文柔姑娘,可还合心意?”
“很好啊,母后,儿臣很喜欢。”子谨笑道。
“也好,那便许给你。”悦萱点点头,“如何?”
“儿臣多谢母后!”
悦萱看着孩子们一个个成亲,心中倒是有些不大舍得,道:“免礼免礼,我一会便拟旨去。”
午后,悦萱午觉起身,便拟了圣旨,派人去何府传旨,又命了礼部同钦天监布置婚礼。
这下宫里有的忙和,悦萱却觉着这大喜的日子,总隐隐透着不详。
等婚礼筹备得差不多了,悦萱便问了思韵:“好韵儿,可有相中的人了?”
“母后说什么呢,儿臣眼界高,怕是一时半会儿找不着。”
“哈哈哈,也罢了也罢了,母后想着你能多陪陪母后。”悦萱的哈哈大笑。
“母后有父皇陪着呢,何必说这些话啊。”思韵倒是说在了点子上,冉屿在一旁笑道:“还是韵儿的话对。”
“嘻嘻······”悦萱顽皮地笑了笑,“屿君,我们去瞧瞧谆儿,好些日子没有去瞧他了。”
“好。”冉屿答应,便同悦萱去了子谆的宫里。
帮子谆打理宫中事宜的是夏薇,悦萱入宫时,近身的侍女最小的便是夏薇,那时候年不过十一二,听稳妥的,人有些泼辣顽皮,只是不失了谨慎,出落得极好,虽说有三十了,但瞧着也不过二十出头,大约是人活着心年轻的缘故。
“皇上,皇后万安。”夏薇行了礼,便进了屋里给子谆通报。
子谆看见夏薇,甜甜的喊了声姑姑,便理了理身上的衣裳,方才跑出去见过父皇母后。
“谆儿搬出凤凰台也有半年了,母后还没怎么来过呢。”悦萱笑道,“子谅呢?”
“子谅去学堂了,我今儿已然练武回来了。”
“这般啊。”悦萱点点头,便同冉屿进了屋里。
悦萱瞧着子谆屋里的摆设,处处都十分用心,桌上的吃食也甚是精致可口,悦萱便笑道:“夏薇来这里打理,可比从前在凤凰台好多了。”
“娘娘这是什么话,奴婢可是娘娘一手调教的。”夏薇笑道。
“本宫才没带过你这么顽皮的主儿,罢了罢了,瞧你做得好,给你涨涨月俸如何?”
“那可好。”夏薇笑道。
“夏薇姑姑对谆儿可好了,夜里也常常帮谆儿盖被呢。”子谆说道。
“这倒是好,从前都是云诺帮你盖,现在有人怕你睡不安份,也给你盖了。”
“嘻嘻······”子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悦萱坐了一会子便离开了,子谆送走父母,便回屋里写功课。
“二殿下别累着了,喝口茶再写字。”夏薇端来了茶水,道。
“多谢夏薇姑姑。”
“不必言谢,都是分内的。”说着,便给子谆研墨。
好一会,子谆抬头看一脸专注的夏薇,过去拉住了她,问道:“夏薇姑姑,你怎么愣神了呢。”
“啊?”夏薇回过神来,见子谆正拉着自己的手,不禁脸红了红,“没什么,大约是昨夜睡不好。”
“咦,那去睡会儿午觉,刚巧我也想着要睡。”子谆拉着夏薇到了榻上,“我们一起。”
“二殿下是什么话,奴婢哪敢睡这里。”
“姑姑,谆儿自小除了母后同云诺姑姑,便同你是最亲的了。”子谆撒娇,“睡吧,又没人怪罪你。”
夏薇一下子反驳不出来,便依着他,同他在榻上睡了。
夏薇是睡不着的,看着子谆一下子睡着了,便痴痴地望着他脸。
“可惜你是殿下,我不过是奴婢,你才是少年,我却是半老徐娘了。”夏薇心中想着,便合眼睡了。
子谆大约睡了半时辰便起来了,见夏薇睡着,知道是昨夜给自己补衣裳晚睡了,便没有惊醒她,悄悄地去书房写功课了。
夏薇过了一盏茶也醒了,看着空落落的床边,心中有些落寞。
罢了,还是莫想着了,这云泥之别,哪能呢。
稍加梳妆,夏薇去泡了茶,端给了子谆。
“夏薇。”子谆唤道。
夏薇愣了愣,随即转身,硬是扬起了嘴角,笑骂道:“什么呢,喊姑姑。”
“不嘛,夏薇多好听,况且你瞧着,哪里像姑姑了,喊姐姐才好呢、”子谨倒是嘴甜,说道。
“你这话说的也真是,好啦好啦,安心些功课,我去瞧瞧三殿下回来没。”
“不许去,子谅哪里可多姑姑了,不缺你一个。”子谆不知怎的,拦着她说道。
“你这儿还不是。”夏薇笑道。
“夏薇的话就是嫌我这里多婢女了,那好,我全给打发出去。”
“我的爷,可别啊,那可要累坏奴婢。”夏薇道。
“也是······”子谆若有所思地点头,“那算了吧。”
夏薇微微叹了叹气,奢望什么,希望愈发大了,反而摔得更疼啊。